马蒙本想立刻同意清言来公廨看他,但是转念一想,现在廖刺史的尸体还在公廨存放,正等着查明死因,还有之前在隆宅发现的太阴会人士的尸体也在。
清言来这里万一被吓到怎么办?
想到这,他果断回道:“让夫人等我晚上下值回去,今日不宜来公廨。”
说完又觉得语气太生硬,特意补充了一句:“跟夫人说,我今天晚上会准时下值,别让她担心。”
那小厮早就习惯参军一对上夫人就话多的样子,见怪不怪地应了下来。
一路走进来也察觉公廨里确实人人都很忙的样子,并不是参军不愿意让夫人来,他回去定会好好和夫人讲清楚。
陈直在旁边笑嘻嘻的样子有点碍眼,马蒙打发走小厮,便转头盯着他道:“陈直,你很闲吗?”
陈直立刻收起笑容,一脸严肃道:“当然不是,属下很忙的……”
“是吗?那你刚刚笑什么?”
马蒙一脸不太信的样子,陈直心里苦,只能继续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属下只是看到参军和夫人举案齐眉,由衷地替您高兴而已,参军什么时候有孩子?属下一定好好照顾小公子或者小小姐……”
马蒙嘴角抽搐了下,无语道:“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说……我的孩子我会自己照顾,你还是早点成家自己养孩子吧。”
话是这么说,马蒙还是有些向往,他啥时候当爹啊?
完全想象不到自己的孩儿会是什么样的,要是像清言一样温柔乖巧还好说,要是像他小时候一样闹腾,那他一定是严父,要好好操练才行……
陈直虽然没成家,但毕竟和马蒙多年兄弟,对他的肢体语言还是有心得的,一看她脸上流露出的一丝憧憬,立刻明白参军这是口不对心哪,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很辛苦。
马蒙看都没看陈直,却知道陈直肯定在偷偷嘲笑他,杀人诛心道:“你到现在没成家,你娘不着急?”
陈直立刻一脸菜色,参军真是一语中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不就是被戳中心事,所以恼羞成怒了呗,休想骗过他陈直犀利的目光……
马蒙淡定无比,信步走进了验尸房,懒得跟他继续唇枪舌战,还是先去忙正事。
毕竟他可不像陈直那个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以天天泡在公廨,他可是有家室的好男人,没事不能在外面不三不四地瞎逛游,清言还在家等他呢。
公廨的仵作姓李,大家都叫他李叔,在这里的年限比马蒙上任还长,世世代代都是当仵作的,经验丰富,马蒙对他的验尸技术极其信任。
“李叔,廖刺史的死因是?”
“回参军,廖刺史乃是遭受重击,肋骨断裂刺破内脏,又未得到及时救治,故大出血而亡。”
李大海看马蒙跟看后辈一样,他一直很看好这个年轻人,觉得马蒙以后必成大器,这次和太阴会一战,谁都知道公廨大概留不住他了,他一定是要往上走的。
廖刺史他当然认识,不过基本没打过交道,本来田长史落马,他觉得马蒙升职到田长史的位置也能有一番大作为,没想到廖刺史也死得这么快,看来他们马蒙的上升空间更大了……
马蒙若有所思,他当时听到骆千说“廖信已死,随我攻下刺史府者立大功”,下意识以为廖刺史是被暗杀在刺史府里,没想到最后却是在惠岸寺发现了他的尸体。
这种多事之秋,以廖刺史那种怕死的德性,他不在被重兵把守的刺史府里待着,好端端的跑到惠岸寺做什么?
不过想到惠岸寺那半块舌舍利,马蒙顿时明白了。
原来如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想到廖刺史最终折在他求而不得的舌舍利之上,也是让人唏嘘。
马蒙没跟无量正面对上,但是陆都督已经告知了他大致的战况,那无量藏得也够深的,在寒州城蛰伏已久,连他都骗过去了,差点阴沟里翻船。
他屡次围剿太阴会,还带兵攻上过太阴山,九死一生,后来又培养那么多暗探,却愣是一次也没得到这个情报,连太阴会真正的高层都没摸清楚。
要不是卢凌风冒险取信于太阴会,恐怕寒州城现在都要变天了,他还真是欠卢凌风那小子一个天大的人情……
马蒙不喜欢欠人情,更是从来没对哪个外人低过头,但卢凌风如今是他为数不多真心钦佩的人。
虽然他们的初遇不太愉快,但好在后来他听劝,及时“弃暗投明”,没有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
听媳妇的话会发达,老话诚不欺人,马蒙默默在心里感慨,又告诫自己以后要多听清言的建议。
无他,小姑娘看人眼光真是毒辣,先是对他马蒙一眼万年,后又一眼看穿苏无名几人值得合作,他作为夫君与有荣焉。
李大海见马蒙似乎在苦苦思索,继续道:“前段时间那个太阴会众的尸体我也查验过了,也是被重击致死,只是伤口位置不同,后脑颅骨碎裂,一击毙命,不知是何等兵器这么厉害?”
这个马蒙倒是听苏无名说过,见李叔纳闷,直言道:“是令狐朔那贼子的左拳。”
李叔想了想,又说:“这么说来,廖刺史的伤其实也有点像,和那人的伤情如出一辙,只是廖刺史受伤位置不同后脑那般脆弱,所以多撑了一会儿……”
马蒙听得仔细,他是习武之人,对这种伤情还是懂些门道,突然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是想说,他们两人受的伤,可能是出自一人之手,或是伤他们的人是师出同门?”
李大海点点头:“正是如此,两人的伤势几乎是如出一辙的干净利落,可见下手之人应当是一个路数。”
马蒙听明白了,廖刺史肯定不是令狐朔杀的,那个时候令狐朔应该正在太阴山召唤通天犀。
既然不是本人,那就是师出一脉了,看来无量应该是令狐朔的师傅。
这样一来也能解释为何令狐朔一个寒州城富户之子,却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跟太阴会搭上线,还能进入高层。
还有宋阿糜,应该也是无量第一个认出来她的真实身份,又派令狐朔用美男计勾引她,一步步让她回归太阴会会主的身份。
只是可惜了隆发,原本寒门出身白手起家,娶的妻子身份复杂。
因为太阴会的野心,两人被迫离心离德,一个被算计堕落最终死于非命,一个被欺骗感情戕害百姓,都是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