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首辅往四周打量了一圈，见自己一双儿女没事，提着的那口气泄了一大半：“案子查得如何？”
“大人莫急。”肖辞扫了昀亲王一眼，神情虽一点波动都无，手指却不自觉地紧了紧。
自昀亲王出现后，掌心里尚未来得及捂热的指腹，一下子又凉了。
想到这，眼神冷了几分。
他说：“下官相信，有王爷和您在场，没人敢当众包庇罪犯。”
肖辞点了几个锦衣卫：“你们带上夏公子和郭太医前去取证，有何不妥，立即回禀。”
“是，大人。”
昀亲王纵是有心想拦也拦不住了。
谁料，这不是尾声，而是刚刚开始。
斜刺里，一个人影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不停求饶：“求少爷恕罪，婢子不想这样做的，都是他们……都是他们逼我的……”
肖辞低头看去，见是元宝，愣了一下：“何事？”
元宝捏着绣花衣裙的手很紧：“方才情况太过紧急，婢子生怕被人报复，对少爷有所隐瞒，夫人……夫人喘疾一事内有乾坤。”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难免不让肖辞多想。
视线从元宝脸上慢慢滑向颜衿，眸中尽是“二人又瞒着他搞什么花样”的意味。
他压下心底异样：“说。”
“是这样的，婢子本来是随郡主的婢女一同前去搬花的，可还没走到院子，王府的护卫却借故将婢子扣下，逼问夫人信息。”
元宝看了眼昀亲王，又看了看夏首辅和姚太师，握着白瓷瓶的手紧了一紧。
这个药瓶自然是颜衿趁他去搬花前，悄悄塞到他手中的。
里头装的除了药，还有一张小纸条，纸上写着“喘疾，晚香玉，布局”七个小字。
那时，他脑海里闪过她的话：“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在这句话的刺激下，不知哪来的冲动，鬼使神差信了她，将自己瓮中之鳖的身份坐实，以此引诱对方出手。
没想到离了他的保护，她还好好站在这里，还将受制于人的这一局，逆风翻盘。
虽然不知道她中途做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精彩程度不亚于眼前看到的。
想到这，元宝再开口时，脸色变得惊慌：“婢子实在太害怕。”
“为了活命，万不得已之下，就将夫人的信息全说了出去……”
众人听到这样惊人的内幕，纷纷止住话头。
你觑觑我，我觑觑你，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只有赵沅，眸中的惊悸是再也藏不住。
越想揭过的话题，越被赤裸裸剥开。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算不能证明此事是她授意的，这个罪名也会被扣在王府头上。
毕竟，提出搬花之人是她，动手之人更是王府的护卫。
隔着人群，元宝瞧了眼赵沅。
因着职务，平日里与罪犯打交道的次数比他小半辈子吃的盐都要多。
撒谎时，如何通过控制面部表情，说话的音量来骗过大部分人的双眼，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少爷……”一片震惊中，元宝抖着嗓子问出了众人的疑惑，“您说夫人的喘疾，会不会和逼问婢子的护卫有关？”
肖辞侧目，眸光一沉：“谁？”
对上赵沅看过来愈发惊颤的目光，元宝淡定地吐出两个字。
“流影。”
一阵清脆的握拳声，众人看去，便见白衣男子冷眼直逼昀亲王，薄薄撩开几分透骨的寒：“这是王爷的意思？”
话音入耳，众人哗然，看向昀亲王的目光掺杂了几分打量。
“话可不能乱说，”昀亲王面不改色道，“是不是你的婢女冤枉本王手下也未可知。”
“有道理，是下官考虑不周了。”肖辞嘴角一扯，“即使做得再干净，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他对着余下的一众锦衣卫下令：“哪怕翻遍整座王府，也得把流影和嬷嬷找出来，好还王爷一个清白！”
昀亲王愣住，向来平静的脸色有了一瞬的发白。
这一回，肖辞是打着为他证明清白的旗号，明目张胆地搜查王府，他却连半个“不”字也说不得。
与此同时，夏首辅也来插上一脚，吩咐自己带来的护卫一同帮忙去了。
这样一来，他连反咬一口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一层，昀亲王只觉头疼得厉害。
这步棋，到底还是下错了。
………
晚秋的风总是急促，猛烈，然而此刻却因为气氛的紧张，似乎连院子外的菊花香都吹不散，浓得诡异。
“不止是夏公子，就连赵公子喝过的酒水里也被下了神仙酿，而且份量不轻，足以致命啊！”郭太医急急走了回来。
身后跟着的几个锦衣卫把搜到的东西捧了上来，是两杯未喝完的酒水，以及一壶清酒。
离得很远，昀亲王便有所打量，当即反驳：“不可能！你会不会看错了？”
“不会有错的。”郭太医言语很是笃定，才刚说完，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大变，“王爷还没找到赵公子吗？”
本着医者仁心，他提醒：“一炷香的时间快过去了，再找不到人，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到。”
“不会的！”董淑怡这下是彻底慌了，“王爷，好端端的怎会发生这种事？”
她想也没想，直接扒拉了一个从另一侧院子小厮跑过来的小厮问：“府上的每处角落确定都找过了？”
小厮哆嗦着身子回：“少爷常去的地方，小的都找遍了。”
昀亲王闻言，眉头皱得不像样，看了眼匆匆赶回来的大管事：“人找到没？”
大管事犹豫：“还……还没有……”
“不止少爷没找到，就连流影和府里护卫也不见人影……”
“废物！”昀亲王气得咬牙，“难不成人还会凭空消失了不成，给本王继续找！”
“必要时，直接将他们全……”这句话，昀亲王是对着大管事，小声吩咐的。
“啊———”
门外突兀的一声尖叫，屋里人吓了一跳。
肖辞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下意识拉上颜衿走上前去，便见隔壁房门口围了几个锦衣卫。
其中一个似乎因为太过惊诧而没稳住身形，步子跌跌撞撞，却是无意间将门推开更甚，里头的情况顿时暴露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不禁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