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爷带着一行人悄然来到一片繁茂得近乎密不透风的灌木丛前。
    只见他微微眯起双眼，神情专注，抬手用唾沫轻沾了沾指尖，随后高高举起，须臾，测准风向。
    紧接着果断地朝他们打了个手势，几人便猫着腰，蹑手蹑脚地绕到了下风口。
    “张卫东、彪子，你俩蹲这儿，拿着鹿角使劲敲敲树干树枝，动静弄大点。”
    贝爷压低声音吩咐道，那声音沉稳又不容置疑。
    哥俩忙不迭地点头，蹲下身去，双手紧握着鹿角，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击起来。
    一旁的冯刚原本满心疑惑，还暗自揣测贝爷是不是要用他们以往打梅花鹿的那套老法子。
    谁承想，贝爷竟猛地弯下腰，从沾满泥土与草屑的靴子里迅速拽出一块皱巴巴的牛皮，双手灵活地一卷，眨眼间就成了个简易的喇叭。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把喇叭凑近嘴边，“哞哞” 的叫声便连绵不断地传了出去。
    那声音，虽说带着股子难闻的味儿，可模拟起鹿鸣来，还真有七八分相似，直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贝爷这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缓缓蹲下身子，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小声说道：
    “咋样，没见过这招吧？早些年抗联通讯不方便，就靠这法子传递消息呢。”
    “知道啊！” 张卫东兴奋劲儿一下子上来了，小声唱道：
    “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一呀一匹野马，一呀一杆枪，獐狍野鹿满山满岭打呀么打不尽。”
    歌声虽然有些跑调却满是豪迈。
    彪子见状，急忙伸手扒拉了他一下，皱着眉头埋怨：“你啥时候学会的这玩意儿？咋都不教教我！”
    “别急啊，等会儿还有个高腔呢，保管惊艳你！” 张卫东笑嘻嘻地回怼。
    “都消停会儿，没瞧见贝爷正忙着‘色诱’呢嘛，啊不，是诱敌深入！” 冯刚赶忙低声呵斥。
    几人配合默契，沿着下风口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脚下的枯枝败叶被踩得沙沙作响，但好在有鹿角和喇叭的声音掩盖。
    大家都尽量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这片林子里的 “原住民”。
    四周的树叶越来越密，阳光透过层层枝叶洒下细碎的光影，斑驳地落在他们身上。
    几人带着大顺蹲在了一处下风口的树窝子，便不再动换儿。
    “贝爷，” 彪子憋不住好奇心，小声问道，“都说鄂伦春驯马训得好，那其他民族呢？”
    贝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轻声回道：“鄂温克族驯鹿那是一绝，达斡尔族擅长驯鹰，赫哲族呢，嘿嘿，人家驯鱼。”
    “驯鱼？咋驯啊？那咱汉族呢？” 彪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贝爷捂着嘴差点笑出声，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缓过劲儿，调侃道：
    “训鱼啊，说白了就是捕鱼的门道。至于你们汉族嘛，有人打趣说驯老娘们嘞！”
    “你能不能教孩子点好！”冯刚小声说道，驯媳妇？那不胡说呢，东北男人都怕媳妇倒是真的。
    等了一会儿，大顺突然用嘴巴拽了拽冯刚的裤腿。
    接着瞧见大顺那鬃毛陡然炸起，心里 “咯噔” 一下，冯刚赶忙抬手示意其他人别动。
    此时，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大家伙在穿梭。
    贝爷眯起眼，定睛一瞧，一小群马鹿正悠然自得地踱步，里头还跟着鹿崽子。
    可老天爷像是故意捣乱，眨眼间风向突变，这形势一下对他们极为不利。
    贝爷和冯刚迅速用手语交流了一番，眼神交汇间便已达成默契，退回到林子里试试。
    动作还得麻溜的，毕竟马鹿那耳朵灵着呢，稍有动静就得惊了它们。
    冯刚带着大顺往后撤，准备迂回绕过这片橡树林。
    众人屏气凝神，足足等了半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无比。
    贝爷这才朝张卫东几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留在原地，自己则像只敏捷的猎豹，弓着腰，脚掌轻点地面，悄然无声地向前摸去。
    他走路的姿势极为怪异，身体前倾，前脚掌先着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落得又轻又稳。
    要是没亲眼瞧见，压根儿听不见一丝声响。
    一旦风声变大，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他便顺势加快速度，几步就窜出去老远；
    要是周遭安静下来，他就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瞬间定住，纹丝不动，可即便如此，前进的速度依旧快得惊人。
    眼瞅着距离猎物越来越近，打这种大型牲口，第一枪至关重要，尤其是他们手里没连发武器，全靠这单发的家伙事儿。
    一百米，九十米，八十米…… 数字在贝爷心里默默倒数。
    就在负责警戒的公鹿机警地抬起头的刹那。
    “亢！”
    别拉弹克枪那独特的击发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公马鹿瞬间惊觉，撒开蹄子就狂奔，后面的母鹿和崽子们也紧跟其后，蹄子扬起大片尘土，眨眼间就消失在树林深处。
    “追！”
    贝爷低喝一声，拔腿就跑，那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后面的张卫东、彪子和司机小赵累得气喘吁吁，却怎么也撵不上。
    好不容易追到近前，几人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再看贝爷，脸不红气不喘，还悠哉游哉地指着地上一片刺目的鲜红色血迹，咧嘴笑道：
    “嘿嘿，运气不赖，我还以为没打中呢。”
    说着，他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火药，熟练地装填起来，随后又慢悠悠地抬脚往前走去。
    那模样，仿佛笃定这猎物已是囊中之物。
    “爷，咱快点啊，那大家伙蹦起来得有三米高，跑得比马都快！” 张卫东焦急地喊道。
    “急啥，让子弹飞一会儿！” 贝爷头也不回，抛下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张卫东挠挠头，心想着这词咋听着这么耳熟呢。
    又往前走了十来分钟，斜前方的缓坡背后突然传来 “砰” 的一声枪响。
    “行了，这大个子今天跑不了咯，没想到冯刚这兔崽子枪法还挺准，枪管也挺直溜儿。” 贝爷笑着调侃道。
    张卫东忙不迭地给彪子翻译，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好家伙，头回听见有人这么称呼冯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