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东和彪子正在屋内专心致志地打绑腿、整理装备，特意换上了打大牲口用的独子。
    这时，门外传来大顺那极具辨识度的叫声，一听就知道是熟人回来了。
    “妈呀！冯叔，您可算是回来了，呀呀呀，贝爷，您老人家怎么也来了。”
    彪子兴奋地喊道，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张卫东听见动静儿出了屋子也是大呼小叫。
    来者正是下山许久的冯刚，他和贝爷一前一后从一辆解放大卡车的车兜子里走下来。
    “哈哈，你们俩小兔崽子这是打算进山啊？”
    冯刚扯着嗓子大声问道，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
    “东子，彪子，我这老头子来串串门，你们欢迎不？”
    贝爷用鄂伦春语说道，名字却用汉语清晰地喊了出来，看样子冯刚最近可没少教他汉语呢。
    “欢迎，欢迎，我们都盼了好久了，彪子，快去烧水，我去弄点吃的。”
    张卫东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哥俩快步上前，给了冯刚和贝爷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别麻烦了，车上都有呢。这次林场发了不少东西。
    屯里人多嘴杂，我就让司机把车开到地印子了。师傅，就卸到院里吧。”
    冯刚说完，便招呼着哥俩和司机，将米面油以及许多日用品从车兜子里一一搬了下来。
    “哎呀妈，这么多东西啊？吃到过年都没问题了。瞅瞅这腊肉，怕得有二十斤吧？”
    彪子盯着地上的东西，眼睛瞪得大大的，咽着口水，脑袋像拨浪鼓似的左顾右盼。
    “哈哈，这里面有贝爷的一份，只不过人家不要，换成盐糖和酒了。” 冯刚用鄂伦春语解释道。
    “我们乌力楞要那些东西没什么用，马匹和猎犬还在林场呢，我来石门屯认认门，之后就跟司机回去了。”
    贝爷笑着回应，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彪子赶忙从兜里掏出烟卷，毕恭毕敬地给两人点上。
    还用胳膊肘轻轻怼了怼张卫东，示意他赶紧翻译。
    “来了哪能不吃饭啊，咱爷俩还没好好喝一顿呢。” 冯刚一边撸起袖子，一边热情地招呼司机和贝爷进屋。
    “你们俩傻站着干啥呀？还不帮忙拎东西？” 冯刚看着站在院子里纹丝不动的张卫东和彪子，满脸疑惑地问道。
    “叔，早上卫国上学路上碰见一群大个子，我俩打算去碰碰运气，就在去镇子的河岔子那儿。”
    张卫东拽了拽身上的棉袄，不紧不慢地说道。
    “真有这事儿？这没刮大烟炮，马鹿能下山了？”
    冯刚皱了皱眉头，把这事跟贝爷转述了一遍，后者手捋着胡子，陷入了沉思。
    “应该是你们这山里附近来了老虎一类的猛兽，把这些牲口逼下来了。
    走走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爷俩再搭个枪管，配合一下。” 贝爷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冯刚扭头对司机说道：“小赵，你今天忙不？要不咱进山转转？放心，不会让你白跑的，打着啥猎物都有你一份。”
    “这话说的，能跟咱曙光林场最厉害的把头进山一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瞒你们，我从小就喜欢打猎，现在车座子底下还放着弹弓和扎刀呢。
    别人都觉得我在司机班挺美，其实我最想去保卫科，能摸枪还能打猎。
    那啥，我开车，这样能少走不少路，明天早上上班前把车开回去就行。”
    穿着绿军装的司机兴高采烈，手在空中挥舞着，仿佛现在就已经置身于林子里了。
    几人一拍即合，将家伙事儿一股脑全扔在了后兜子。
    张卫东和彪子还有大顺坐在后面，一行人风驰电掣般向张卫国发现马鹿的地方赶去。
    到了河岸边上，果然看到成群的马鹿溜子。
    冯刚解开大顺的绳索，大顺像是离弦之箭，低头嗅了嗅地面，便撒开四蹄朝林子里狂奔而去。
    “咱上车走大道吧，大个子受惊了能跑老远，我让大顺先跟着找找，咱们顺着大概方向走。”
    汽车沿着爬犁道疾驰了三里多地，便看到守在路边的大顺。
    “妈呀，这狗比汽车都快啊。” 司机小赵惊叹道，嘴巴张得大大的。
    “它走的直线，咱是绕路。” 冯刚笑嘻嘻地回应，脸上满是得意。
    汪汪汪！冯刚跳下车，对着大顺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接下来就得靠腿了，咱们背上家伙事儿，我和大顺在前头，你们距离拉开三二百米就行。”
    冯刚认真地指挥着，随后带着狗子一头扎进了林子。
    贝爷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对着张卫东说道：
    “狗子养久了，你就能从它的叫唤声里听出不同来，遇到什么猎物，声调高低都有差别。”
    张卫东专注地点点头，扛着撅把子，和彪子、司机走在最后。
    贝爷则像一位耐心的老师，边走边给他们传授一些基本常识。
    “这树底下那一簇像绿草一样的东西就是冻青，一年四季常绿，哪怕是三九天其他植物都停止生长了，它还能继续生长。
    这上面的小红果可甜了，主要能治肾虚，腰酸背痛腿抽筋之类的毛病。
    要是有手脚冻伤，每年反复不好的，这玩意儿也能彻底根治。
    还有人特别怕冷，一着凉就难受，它也能改善体质。”
    贝爷前脚刚迈步，张卫东和彪子迅速对视一眼，眼里满是兴奋，摘下背筐，手脚麻利地将冻青三下五除二全给薅走了。
    尤其是彪子，一听说能补肾，那架势恨不得把旁边的大树锯倒了翻过来找找。
    “赵哥，你放心，有你的一份。” 彪子冲司机挤了挤眼，司机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毕竟男人嘛，谁不希望自己肾好呢。
    贝爷边走边带着哥俩认识药材，拿起侵刀挖开一块阴坡，指着一处植物的根茎说道：
    “这是防风，能祛风止痛，补阳固表。”
    接着又介绍了当归、贝母、桔梗、牛膝等药材，张卫东和彪子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眼睛里满是惊叹。
    “贝爷你咋懂这么多？”张卫东问道。
    “在大山里待久了，习惯了。我们乌力楞不像你们汉人有卫生所。
    有个病了啥的只能靠自己，这些都是些治疗基础头疼脑热的药材。
    有句老话说，小病不用治，大病不用治。”
    张卫东心里琢磨了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少数民族地区的生活确实不容易，最早好些还靠巫师治病呢。
    往前又走了二里地，林子愈发茂密，几人看到了前面站着的冯刚和猎狗大顺。
    一旁的司机小赵笑着打趣道：“这也就是跟着你们，要换成我自己早就迷路了。”
    “俺跟你一样，这不是贝爷领着呢么。” 彪子附和了一句。
    他一开始还能根据脚印和狗溜子辨别方向，到后来贝爷越走越快，他自己都晕头转向分不清了。
    冯刚示意几人噤声，带着他们来到一处背风窝子，轻轻一扒拉，地上是一具完整的残骸，旁边还有一对鹿角。
    “嘶！这啥东西吃的？” 彪子瞪大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地问道。
    “狼！这大个子至少死了一周了，你俩把鹿角扛着，一会有用。” 贝爷平静地说道。
    “嗯，估计是遭了埋伏，这前腿断了，今天都听贝爷的，我也跟着学学。” 冯刚努努嘴，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