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悄然笼罩了石门屯。整个村庄安静下来，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在夜空中回荡。
爷仨趁着夜色，脚步匆匆地赶回了石门屯。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带着些许疲惫和匆忙。
一进家门，冯刚吩咐彪子和张卫东，把一多半的肉切成三斤一条的大肉条子，用大粗盐好好抹匀了，他便转身走向灶台，着手准备熬荤油。
冯刚熟练地操起刀，利落地刮下熊肚子肋骨上面那层附着油膜的大肥膘子。
认真地冲洗干净，随后将其切成三厘米见方的小块。
接着往锅里添入少量清水，以小火慢慢地加热。
不时地拿起铲子翻炒，不一会，肥膘块在锅里缓缓地发生着变化，渐渐地变得金黄发亮。
在大东北的这个小小的村庄里，家家户户都传承着熬板油的习俗。
童年时那嘎嘣脆的油渣，以及香气扑鼻的猪油拌饭，是每一个在黑土地上成长起来的孩子难以忘怀的美好记忆。
妮子这天学校组织劳动，回来得比平常晚了许多。
还没走到院子，那浓郁的肉香味便如同无形的触手，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她的鼻腔。
要知道，冯刚家住在村子最为偏僻的角落，还特意把烟道改到了后面的坡底子，可这香味依旧顽强地飘散了出来。
“爹！你又整啥好吃的了？” 妮子推开门，大声地问道。
一看到堂屋中忙活的爷仨，她不禁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哎呀！东哥、彪哥，知道的你们在腌肉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腌自己呢，我来吧。”
说着，妮子迅速地挽起袖子，风风火火地赶走了手忙脚乱的哥俩，而后熟练地坐在大缸前忙活起来，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腌自己？我是有多跟自己过不去，张卫东心想道，这丫头小小年纪满嘴虎狼之词。
“你俩别忙活了，把肉给两家爹娘送去，我一会儿做饭，完事过来陪我喝一口。” 冯刚说道。
“必须的！” 彪子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扛起麻袋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哥俩一人扛着一麻袋肉，沿着屯子外面的小路快步往家走去。
“东子回来了？” 老娘正在收拾碗筷，双手不停地忙碌着。
一旁的张卫国懒洋洋地躺在炕上，眼睛紧紧地盯着手中的《铁道游击队》小人书，一动不动，完全沉浸在了书中的精彩世界里。
“你小子吃饱了不知道帮咱娘收拾收拾么？” 张卫东皱着眉头说道。
“我上一天学多累啊，你这一天天跑没影儿，这时候心疼起娘了。”
张卫国嘟囔着，不情不愿地从炕上跳下来，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小人书，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别说他了，上学挺累的，你吃饭没了？娘给你窝个鸡蛋啊。” 老娘端来一碗热水，目光中满是关切。
“娘你就老惯着他吧，我爹呢？” 张卫东无奈地说道。
“你爹上碾子房磨豆腐了，你姐夫拿回点黄豆。” 老娘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匆匆去拿鸡蛋。
“娘你别忙活了，快过来看！” 张卫东边说边把袋子放到煤油灯下面。
老太太凑近一看，不由得惊呼道：“唉呀妈呀！哪来这么多猪肉！”
她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满是惊讶与喜悦交织的神情。
隔壁屋的张卫国听到老娘的喊声，像一只敏捷的小兔子一般，从屋里蹿了出来。
看到满满一袋子肉，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了。
“肉肉肉！哥你太厉害了，娘，快生火，咱炖肉吃。”
张卫国兴奋地大声呼喊着，双手在空中兴奋地挥舞着。
张卫东乐呵呵的将袋子里的肉一股脑儿地摊放在炕桌上。
“我们跟冯叔跑山去了，运气好打着一头黑瞎子。” 张卫东语气平淡地说道。
“啊？” 老太太一听，脸色顿时变了，急忙拉过张卫东上下打量，双手在他身上不停地拍打，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你小子不要命了？黑瞎子也敢打？伤着哪没有？”
“哎呀娘，没事的，我们在后面躲着呢，就是搭把手。张卫国，想吃肉就赶紧去喊咱爹去！”
张卫东安慰着老娘，又转头对弟弟说道。
“遵命！” 张卫国像接到了紧急任务一般，撒腿就往外跑。
跑了两步又急忙蹿了回来，小脸微红，小声问张卫东：“哥，你去冯叔那呢？妮子呢？妮子到家没？”
张卫东瞥了他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小心思。
“到了到了，去去去，爹要没磨完豆腐，你就在那陪着！”
张卫国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跑了出去，那背影显得有些失落和尴尬。
而此时，老娘的眼睛早已湿润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是心疼与感动交织的泪水。
“哎，自打退婚以后，娘知道你心里苦。你为这个家担了太多，要是咱家条件能好点，也不至于让人家骑脖子上拉屎。
你爹娘没本事，还得靠你冒着危险给家里弄肉，受委屈了！” 老娘说着，声音有些哽咽，那话语中满是对儿子的愧疚与疼爱。
“娘，一家人说这干啥？这才哪到哪？冯叔说我和彪子都是跑山的料，你和我爹以后就等着享福吧。这肉给大姐姐夫留点。
冯叔喊我上他家吃饭，你晚上多炖点，给你和我爹补补身子。” 张卫东鼻子一酸，连忙转身朝屋外走去，生怕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等会！” 老娘喊住他，转身匆匆从偏房拿出两瓶北大仓和七八个鸡蛋。
“把这给你冯叔拿去，这酒还是当时你爹攒下给你订婚用的。人家带着你跑山打猎，咱家不能不懂事，记住多出力少算计。”
“嗯呐，娘我走了！” 张卫东接过东西，快步向冯刚家走去。
跑山打猎为的啥？不就是为了能让家里人过上吃喝不愁的日子么。
在那如水的月光下，张卫东匆匆赶到冯刚家。刚到门口，正好迎头碰上了彪子，只见后者怀里也稳稳地端着两瓶玉泉酒。
那一刻，哥俩的目光交汇，彼此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今天必须整到位啊？” 彪子挑了挑眉，兴致勃勃地说道，那神情里满是期待与兴奋。
张卫东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摇了摇。
“咋滴？就喝一杯？” 彪子脸上瞬间堆满了嫌弃，眼睛瞪大看着对方，可张卫东依旧只是微笑着。
“一瓶？” 彪子又试探着问道。
“一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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