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乎了漫长的一下午，哥俩犹如两只疲惫的归雁，各自回家，各找各妈。
    吃过晚饭，都被疲惫彻底笼罩，一上炕，便如同被施了魔法般，瞬间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当鸡叫三更天的时候，张卫东穿上那厚实的棉袄，借着那微微擦亮的天空，朝着彪子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怀着期待，用自己精心制作的泥弹试着准头儿。只见那泥弹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果然，命中率比之前高了许多。
    彪子早已等候多时，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兴奋。哥俩小心翼翼地揣着几个二合面窝头，迈步出了屯子。
    刚走了仅仅一里多地，张卫东的眼睛忽然一亮，如同发现了宝藏一般。他看到了枝头拖着大尾巴的灰狗子。
    在这个时候，灰狗子在大小兴安岭、长白山还比较常见，不像内地的松鼠干干巴巴，个顶个又肥又大，但在东北的其他地方却如同稀世珍宝般少了许多。　　因为在五六十年代，松鼠皮、黄皮子皮、紫貂狐狸皮都是华夏创外汇的主要来源，国家换回不少当时紧缺的机器。那时候，甚至还有专家开会鼓励大家多去抓捕灰狗子和花棒子。
    收购站更是给出了丰厚的报酬，一张皮子给一万块。不过，这一万块是第二版人民币，仅仅相当于一块钱。
    即便如此，积少成多，大人小孩齐心协力，一天努努力换个四五块也不成问题。这使得全民都投入到了打灰狗子的热潮中，既没有危险，又容易上手。
    那时候，城乡结合部的姑娘丫头们都是披头散发的模样，因为就连头皮筋都被大人拿走制作弹弓去打灰狗了。
    在街上，谁家要是有一把盘得油亮的榆木弹弓，那简直就是其他人家眼中最令人羡慕的靓仔。
    后来，随着出口量的不断增加，皮子的价格如同雨后春笋般水涨船高，于是，恶性循环开始了。
    以前在村头地垄随处可见的小家伙们，后来在人多的地方几乎灭绝了。得亏曙光林场距离那些热闹的地方八竿子打不着，人们都依托着伐木产业链，才让张卫东在如今有了可乘之机。
    当然到了六九年现在，收购价格又降下来了，因为其他国家那头也寻思开皮毛出口了。
    国营收购站每张说是两块钱，但收购人员可能会以各种理由进行克扣，实际收购价也就块八毛的。
    这还得插一句，现在大东北都有灰狗子的繁育基地，好多人买来当宠物养，但是东子奉劝大伙，谨慎入手。
    因为这小家伙太淘气了，见地方就爬，看见啥咬啥，你要是没个好脾气，还是养个文静儿点的。
    灰狗子肉质紧实，它不像别的玩意儿内脏腥臊，灰狗子以核桃和松子坚果为食，脑袋内脏往灶坑里一扔，焦黄的吃起来嘎嘣脆，比家雀肉都好吃。
    要是多整几只剁成小块焖上一锅，配上八加一那滋味才叫一个绝。
    这时候彪子也瞅见了灰狗子，从裤兜子里拿出一颗早上张卫东递给他的泥弹子，深吸一口气，瞄准了目标，然后松开了手指。
    “嗖” 的一声，小石子飞了出去。然而，灰狗子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开了，弹丸打在了树枝上。
    “这玩意儿太警觉，有点风吹草动就跑了，每棵树上都有洞眼，你上哪找去？
    别着急咱还能打一阵了，等深秋了大伙开始打松塔，咱就不好整灰狗子了。”张卫东提醒道。
    两人沿着那蜿蜒的爬犁道缓缓前行，走了二里多地后，他们拐进了一大片楸树林。
    这片楸树林宛如一个神秘的世界，高大的楸树笔直地挺立着，旁边的杠上，还矗立着不少松树。
    “这地方可真是好啊！” 张卫东心中暗自赞叹。打灰狗子确实得会挑地方，毕竟人家灰狗子也不傻呢。
    彪子大步走在前面，他的脚步落下，发出 “刷刷” 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灰狗子站得高，自然也就看得远。一听到动静，它们便如同惊弓之鸟般，迅速躲到树背后，跟人玩起了藏猫猫的游戏。
    它们倒也不跑多远，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觉得安全以后，又会探出个小脑袋来，那模样既可爱又机灵。
    要是没啥经验的人来这儿忙活半天，恐怕也打不着一个。
    张卫东心中早有盘算，他自有自己的妙招。只见他蹑手蹑脚地行动起来，悄悄地把早上穿的厚棉袄和彪子的帽子挂在了一棵大松树的对面。
    接着，他冷不丁地往回一兜儿，再一发出动静儿。树上的灰狗子听见响动，“蹭” 的一下子便跑到另一面。
    看到树下的衣服帽子，误以为是人，顿时吓得一激灵，扭头就往回窜。
    张卫东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他迅速拉起弹弓，手臂绷得直直的。
    瞄准了松鼠的头部，然后果断地松开了手指。
    小弹丸如同一颗璀璨的流星般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只听得 “啪” 的一声，准确地击中了松鼠。
    松鼠从树枝上掉了下来，四个小腿不停地抽搐着，仿佛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张卫东急忙跑到跟前，手中的小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他给了松鼠脖梗一个痛快，这也是为了防止淤血回流，免得肉不好吃。
    用绷弓子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伤皮毛。要是换成枪打，那皮子还能要么？
    “哎呀！啥人品啊！你小子咋整的？教教我。” 彪子摸着自己发凉的脑袋，满脸疑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渴望。
    “想学啊，想学我教你啊！” 张卫东哈哈一乐，他随即将打灰狗子的技巧详细地告诉了彪子。
    “咱哥俩离着远点，别再整岔劈误伤了。” 张卫东提醒道。
    没过多长时间，张卫东又收获了一只灰狗子。这次他的运气更好，还顺带发现了灰狗子藏身的树洞。
    林区的孩子就没有不会爬树的，掏个鸟窝树洞那可是家常便饭。
    张卫东 “蹭蹭” 两下便蹿了上去，他的动作敏捷得如同一只灵活的猴子。
    嘿别说，里面有不少榛子、松子、山核桃呢。自打入秋，灰狗子就开始储存过冬的食物，但它忘性大，这一堆那一块的，人家是狡兔三窟，它倒好，连成了小区。
    这下子，连人家老窝都给端了。张卫东将这些宝贝装到随身携带的小布兜子里，掂了掂，得有小半斤。
    这回去小锅一炒，当零嘴还是下酒，都是好玩意儿。
    今天的天气格外不错，阳光洒在大地上，温暖而明亮。张卫东和彪子俩人忙活到十点，灰狗子回窝。他们加起来足足收获了六只，连带二斤多坚果。
    这可真是开门红啊！等彪子熟练点了，收获还得往上加。要是卖到国营收购站，小十块钱就到手了，这可抵得上一般人半个月工资了。
    彪子乐得不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东子，俺去偷点老头的散搂子，咱俩整点？”
    “必须滴！你管你爹不能叫偷，那叫顺！” 张卫东调侃道。
    “妥了！” 俩人相视一笑，早起一上午的疲惫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灰狗就酒，越喝越有！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