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莲花楼 角丽谯 篇二
东海的风裹着咸腥扑进四顾门正厅时,李相夷正用少师剑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他耳畔嗡鸣着云彼丘三个时辰前的密报:";门主,西南分舵急信...";
那杯混着碧茶之毒的云雾茶,此刻正在他经脉中凝成冰刺。
";好个天下第一。";肖紫衿的剑穗扫过案头散落的战报,";带出去八十二人,回来不足十指之数。";
佛白石将算盘拨得噼啪作响,清算着抚恤金数目。李相夷看着自己映在少师剑上的面容,发现鬓角已染上霜色——这是碧茶毒发的征兆。
角丽谯的红衣掠过西窗时,李相夷正拆开乔婉娩的信笺。信纸上的沉水香混着泪痕,那句";与君长诀";刺得他指尖发颤。三日前东海决战前夕,云彼丘呈上的那匣南胤密函里,也夹着同样香气的信纸——如今想来,那正是角丽谯惯用的惑心香。
";门主!";石水踹开房门时,李相夷已呕出第三口黑血。他手中攥着的战亡名录上,云彼丘的名字旁赫然画着金鸳盟的赤焰标记。窗外突然传来熟悉的鹧鸪哨,这是当年他与单孤刀约定的暗号,此刻却裹着角丽谯的龙涎香气。
李相夷踉跄着撞翻博古架,当年漆木山所赠的玉貔貅碎成三瓣。其中一片露出中空的暗格,掉出云彼丘与万圣道往来的密信——信纸边缘的茶渍,正是碧茶之毒遇热显影的痕迹。他忽然记起决战前夜,云彼丘特意换了他惯用的雨前龙井。
暴雨砸在青瓦上时,角丽谯的赤足踏碎檐角兽首。她指尖挑着李相夷落在东海的发带,那抹残红映着四顾门正在拆卸的牌匾:";李门主可知,你那好军师此刻正在万圣道领赏?";
(阿情:我说他是为了单孤刀对你下毒那就是!)
甩出的密函上,云彼丘画押的供词墨迹未干,供词旁印着单孤刀的私章。
李相夷挥剑劈开密函,剑气却在中途诡异地折返。碧茶之毒蚕食了他的五感,竟未察觉角丽谯何时在房中布下金鸳盟的千机阵。
少师剑脱手的刹那,他看见剑格暗槽里嵌着的碧色晶体——正是云彼丘三日前献剑时,说从南海寻来的辟毒石。
";这毒唤作碧茶,需用扬州慢真气作引。";角丽谯的红绫卷起茶盏碎片,";你那军师为了讨单孤刀欢心,特意将毒淬在门主令上。";
她踢开滚落的门主令,令牌背面沾着的茶渍正化作青烟,凝成云彼丘与单孤刀在普渡寺密谋的画面。
李相夷的掌心被碎瓷割破,血滴在乔婉娩的信笺上,竟显出南胤古地图。他忽然记起两个月前,云彼丘以修缮之名更换四顾门所有茶具,那批新到的汝窑盏底,都刻着万圣道的蛇形暗纹。
子夜更鼓响起时,角丽谯已将昏迷的李相夷带到鱼龙牛马帮密室。十二盏鲛人灯照亮墙上的《扬州慢心法》,每处运功要穴都被朱笔标注着下毒时机。
她将少师剑插入机关,剑身浮现出云彼丘这半年来所有行踪——每月十五往普渡寺送茶饼的日子,正是与单孤刀传递毒药之时。
";李门主可认得这个?";角丽谯抛来块沾血的罗摩天冰,冰中封着云彼丘的半截指骨,";你那军师为表忠心,亲自试了第一剂碧茶。";
冰晶在烛火中融化,露出指骨上熟悉的刀痕——正是李相夷独创的流云剑法所致。
五更天时,李相夷在碧茶剧痛中惊醒。角丽谯正在把玩四顾门新制的令牌,玄铁令牌边缘泛着碧色幽光。
她抬手将令牌掷向虚空,令牌突然爆开,毒雾中浮现云彼丘在百川院受审的画面——他正指着李相夷闭关的方位,向万圣道死士比划着刺杀路线。
";这般忠心耿耿的军师,李门主当真舍得?";角丽谯的红绫突然缠住李相夷咽喉,绫面浸透的碧茶之毒竟与他体内的产生共鸣。
密室石门轰然开启,浑身是血的云彼丘滚落进来,手中还攥着半截淬毒的袖箭——箭头上刻着";相夷太剑";四字。
暴雨拍打窗棂时,李相夷的剑尖抵在云彼丘喉头。他看见对方眼中映出的自己白发如雪,而云彼丘袖中滑落的密信上,单孤刀的笔迹正写着:";待李相夷身死,找到罗摩鼎和所有罗摩天冰,再取其心头血浇灌罗摩鼎。";
信纸边缘的茶渍逐渐显现金鸳盟密文——这封密信竟是从角丽谯房中流出的赝品。
角丽谯的笑声震落梁上积灰:";好个一箭双雕。";她踢开云彼丘,露出他背后被悲风白杨所伤的旧疤,";单孤刀要你的命,我要笛飞声的对手活着。";
甩出的赤焰旗裹住李相夷,旗面朱砂突然化作药汁渗入他伤口——这是用三百死士炼化的碧茶缓释剂。
晨光刺破云层时,李相夷终于从昏迷中醒来。怀中揣着角丽谯留下的羊皮卷,上面详细记载着云彼丘这十年来的每一次背叛。
远处传来四顾门解散后仓促成立的百川院追捕叛徒的钟声,而真正的云彼丘正被吊在万圣道地牢,脚踝系着李相夷少年时赠他的剑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