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羿知道，自己是皇帝钦点的。
    而荀睿和程万里是不是皇帝指定的，就不知道了。
    这两人背后又属于哪一方的势力，他也不知道。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这两人要是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可以随机应变。
    三人，以及一众下属，很快来到了一间偏厅，这是专门为查贪墨赈灾钱粮案子腾出来的房间。
    赵羿坐在上首座，目光扫过荀睿和程万里，缓缓开口：“谁能跟本王说说，案子的具体细节？”
    荀睿起身，朝赵羿拱了拱手，然后给了身后属下一个眼神，那属下立刻将一份卷宗呈给赵羿。
    赵羿接过卷宗，看了起来。
    沐源州今年春季发生旱灾，粮食欠收，官府动用储备粮赈济，可受灾人口将近十万，储备粮根本不够。
    于是知州郭川便上报朝廷，请求拨放钱粮赈灾。
    朝廷核实后，拨了二十万石粮食和二十万两银子。
    结果，钱粮到了沐源州，灾情却没有缓解，很多灾民冲击府衙，与官兵对峙，造成了不少人员伤亡。
    都察院御史暗中上奏朝堂，弹劾知州郭川克扣钱粮，致使灾民没有得到钱粮，而引发冲突。
    皇帝知道，大发雷霆。
    郭川便上奏朝廷，弹劾户部主事康淳。
    他申辩自己接收时，钱粮数目就已经被克扣，粮食不到十万石，而且被掺杂了很多沙子，赈灾款也只有五万两。
    克扣的钱粮是被康淳给贪墨了。
    而康淳则表示，自己没有贪墨，是郭川自己贪墨，把黑锅甩给他。
    看完卷宗，赵羿心思微动。
    他虽然没有深入研究过历史，但对于赈灾这种事，也是有所了解的。
    但凡赈灾，朝廷拨下的钱粮，必定经过层层盘剥，到了灾区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种事，只有压得住和压不住的区别。
    不幸的是，这次的事情没有压住，被皇帝知道了。
    这个案子，必须有人站出来负责。
    眼下看来，不是户部主事康淳，就是沐源州知州郭川。
    赵羿放下卷宗，抬头看向荀睿，“荀大人，程大人，这案子，你们打算怎么查？”
    荀睿和程万里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朝赵羿作揖。
    “一切听从王爷吩咐。”
    赵羿眼皮抖了抖。
    好家伙，这两人已经商量好了，看这架势，是想甩锅给自己啊！
    赵羿清楚，查这种案子是得罪人的事情。
    不管最终把谁拉下马，都会得罪他们背后的人。
    按理说，都察院的人不应该怕得罪人，玄影司更是皇帝的私人机构，谁的账都不用买。
    可这一上来，就把事情的主导权丢给自己。
    定是背后有人指使！
    呵！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
    赵羿心中冷笑了一声，嘴角却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两位，父皇说了，这次案子我只在一旁督办即可。”
    “查案的事情我不懂，怎么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父皇让我在一旁多跟你们学一学呢。”
    说完，赵羿端起桌上的盖碗，旁若无人地饮起了茶。
    荀睿怔了怔，扭头看向程万里。
    程万里微微一笑，也不发表意见。
    他和荀睿不是一路人。
    可荀睿一开始找他，说案子以擎王马首是瞻，程万里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因为他得到背后之人的授意，要想办法把擎王拖下水，把水搅浑了。
    虽然擎王没上钩，但他也不着急。
    反正查案的事情，是由都察院主导，让荀睿站在前面冲锋陷阵，他躲在后面，伺机而动，可以说稳如老狗。
    荀睿明白了程万里的态度。
    他收回眼神，看向赵羿，拱手道：“王爷，既然如此，那下官便替王爷查办这个案子。”
    “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王爷多多指教。”
    荀睿联合程万里，想把主导权丢给赵羿。
    可没想到，这位擎王不为所动。
    不过，有些事，不是他不想掺和就能不掺和的！
    赵羿想做甩手掌柜，可荀睿话里话外还是一副帮赵羿打下手的态度自居。
    赵羿也懒得计较，直接问道：“荀大人打算如何查这个案子？”
    荀睿想了想，从容道：“王爷，我打算先审了康淳，查了户部的账目，再去沐源州查郭川。”
    “王爷觉得如何？”
    赵羿点了点头：“康淳现在何处？”
    话落，程万里回答道：“在我们玄影司的大牢里。”
    赵羿看向荀睿：“荀大人怎么安排啊？”
    “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审审康淳？”荀睿用商量的口吻问道。
    “那就去审审吧！”
    一众人，很快来到了玄影司。
    赵羿下了马车，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荀睿和程万里落后一个身位，跟在后面。
    他们后面跟着十来个下属。
    总之，查案的阵仗还是挺大的。
    赵羿没有直接去玄影司的大牢。
    程万里安排了一间偏厅，让人把康淳带了过来。
    赵羿打量了一下康淳，你别说，长得还挺帅的。
    三十多岁，白白净净，风度翩翩。
    可嘴唇上那一撇微翘的八字胡，让赵羿觉得太风骚，太油腻了。
    赵羿还没开口，康淳就露出一副自信的笑容，朝众人拱手道：“在下户部主事康淳，见过擎王殿下，见过荀大人，程大人。”
    户部主事正六品，荀睿和程万里都是正四品。
    康淳的礼数做得很到位。
    可正是因为到位，赵羿才更加奇怪。
    他没想到，康淳完全没有身处麻烦的忧愁。
    康淳哪来的底气如此淡定？
    九皇子给的吗？
    荀睿看向赵羿，用眼神请示了一下，赵羿点了点头。
    荀睿目光转向康淳，开口问道：“康淳，今天来，我们是要问问你，赈灾钱粮的事情，希望你一五一十交代。”
    “若是半句虚言，后果会很严重。”
    “你可明白？”
    康淳点头：“下官明白，荀大人尽管问，下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荀睿嗯了一声，继续道：“那你就说说，你筹备赈灾钱粮运送到沐源州的经过。”
    康淳从容不迫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都察院的一个文吏在一旁记录康淳的供述。
    从筹备赈灾钱粮，到运送到沐源州，康淳把自己说得兢兢业业，丝毫没有任何破绽。
    可越是没有任何破绽，越是不对劲！
    赵羿可以肯定，这个康淳一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