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想要收回去的手瑟缩了一下，被林眜的直接震惊到了，弯起的眼眸和嘴线都张成了浑圆的大“o”，整个人这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眜见他这样呆，不像是装出来的，和直播间里看到的一点儿也不一样。心想，难道是本人很呆傻，却在副本里强装泰然自若树立威风。最重要的，这人不可能是叶宸那家伙。
    林眜顿时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些许，瞬时又回归平静。
    那是眼睛里那些冰碴棱角磨圆了一些，但仍有些硌人，和林眜耐心跟萧逸风讲解时候的眼神很像。
    叶尘缓过神来，本打算说些别的为自己打圆场，接着又被这一幕震呆了。
    林眜放下手，双手插兜，转身重新迈进那扇闪来闪去的玻璃门。
    “走吧，不回答就当默认了。”
    叶尘又“哦——”了一声，迈着大长腿提步跟上林眜，和林眜并排走着。
    林眜也没管他想往哪走，是跟着自己还是半途走开。他只管自己往吧台那边去，只管伸出手，叶尘要不要接住他的手是他自己的事。
    吧台处，形形色色的人已经围在一起，酒液倾倒晃动，杯盏酒瓶磕碰，再多上一些人的声音，这里反倒是整个酒吧最安静的地方。
    林眜和叶尘走到那里的时候，位子已经不多了，只有一个高脚凳的位子是空闲下来的。
    林眜转头，打算跟叶尘说换一个地方。刚微启薄唇，一个人就站起身来，面带讪笑，“两位是一起的吧，正好我喝完要走，你们两位坐吧。”一边笑还一边摆手，步履匆匆地往出口走远了。
    叶尘这时候灿笑着跟林眜说，“正好，让出了两个挨着的空位子，坐吧。”
    林眜虽然觉得这巧合过于不真实，也没说什么，不用费心再找地方是好事。
    看了叶尘一眼，林眜拉开最靠近自己的那张椅子，坐了上去，一腿支地，一腿弯曲，脚搭在椅子腿中央的横栏上。
    抬手向酒侍点了一杯“摩根船长”黑朗姆，又转头看向随意坐在自己旁边的叶尘，“你要点什么随意，我请客。”
    叶尘双肘支桌，双手十指交叉，歪头回看向林眜，“真的？那我要一杯‘迈泰’朗姆酒。”酒保手指动作熟练地在杯盏之中穿梭，酒液摇晃，色彩堆叠融合，很快两杯朗姆酒就调好了，被两只手平稳地分别推向二人。
    林眜端起自己点的那杯酒，抬到叶尘面前，准确来说是嘴边，“送你的，很适合你。”
    叶尘直接伸出一点舌尖舔了一口杯中酒，还抿了抿，才道，“多谢夸奖，不过我觉得我更适合龙舌兰，‘bloody mary’就很不错。”
    林眜端着酒杯的手指瑟缩了一下，里面的酒液微微晃出涟漪。
    在林眜感到不适，想把杯子放在叶尘面前的桌面之前，就被叶尘接过在了他自己手里，托着杯底缓缓打转。
    叶尘用另一只手把自己点的“迈泰”朗姆酒也当作回礼，双指推到林眜那边，“我的也送你，色彩鲜艳，丰富多变，适合你心目中的你。”
    林眜没有直接端过，任凭那杯斑斓的酒放在那里，没有说他适合“血腥玛丽”，也没说自己想要“迈泰”。
    但是套话在人神志不清的时候最好进行，林眜又叫酒保点了两杯龙舌兰，一杯“血腥玛丽”，一杯“玛格丽特”，都是烈酒。
    “喝吧，既然相见，不醉不归。”
    说完两人都开始看着对方一口口细细喝掉杯中的朗姆与龙舌兰。
    两人各自两杯酒尽，眼底都有了几分水汽。
    林眜面上并不显醉态，只是眼神不动，嘴唇红艳，唇面上还留有酒渍。叶尘的眼睑、颧骨、耳廓上全被涂抹上了一层粉色，薄唇更甚。
    林眜看着空掉的玻璃杯底，玻璃面折映出地板的棕黑，看了很久才抬起头，倾起上身，直勾勾地盯着叶尘的眼睛，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叶尘也学着他的样子，身子往前探，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呼吸交缠，“你已经问过了啊，我叫叶尘，林叶的叶，尘埃的尘，不过我更喜欢‘尘世’这种解释。你呢？”
    “林眜，目字旁的眜。”
    “哪个眜？”叶尘似乎是没听清，闷着鼻音又问了一句。
    “……”林眜选择了沉默，他总不能说，是冒昧的“昧”吧。
    然而叶尘好像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是莫挨老子的‘莫’？”
    林眜眉头微皱，“不是。”
    “那是什么？”叶尘迷蒙着眼追问道。
    “是……”林眜刚要开口，就被脑内一道突兀的系统提示声打断：
    您有一则消息，请注意查收。
    林眜放出系统面板，点开面板上闪烁着的通知符号。
    刚刚点开，对方那里就已经显示了自己是已读状态，屏幕上又立马闪烁起“萧逸风”三个大字。
    他站起身，朝叶尘挥了挥手，“抱歉，去接一下视频通讯。”然后便走到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
    叶尘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边，萧逸风哭嚎的声音伴着视频传过来的像素影像在林眜刚点开的一瞬间就炸了出来，就像是在林眜还没接通前就已经哭着等了似的。
    经过林眜身边的三三两两人都以异样的眼神看向林眜，心里埋怨着世风日下。
    林眜：“……”
    一个大男人，之前不是还酷拽要面子，现在干什么哭成这副德行，都让别人误会自己打他了。
    “队长——！你现在在哪里啊，怎么看着不像你房间啊——你为什么不找我……你是不是不想当我队长了……呜……然后我突然发现面板上可以打电话就打了……不会打扰到你吧……呜……”
    “闭嘴，听我说。”林眜听着心里有一股聒噪感，酒劲儿加持下愈加按耐不住。
    萧逸风果真不聒噪了，用手死死地捂着嘴，就是眼眶里还蓄着白豆子。
    “别哭，怪难看的。”林眜又加了一句。
    萧逸风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去捂自己的眼睛，转念一想这样就看不到队长了，又放下了，嘴上还捂着，眼泪没了，眼睛大睁着。
    林眜：“……”傻子一样。
    “不带你是因为危险。”林眜语气没有起伏地说。
    “真的……？不是因为带着我会拖队长的后腿？”萧逸风睁大眼闷声问着。
    林眜点了点头。
    “好吧……还是因为我太弱了，不仅救不了队友，也帮不上队长的忙……”萧逸风把捂在嘴上的手拿了开来。
    林眜：“？”
    “你是弱，但不应该泄气，才刚刚开始。”
    “队长你说的对！我现在有属于我自己的武器了，还有队长你给我的b级道具，我一定会努力不拖后腿的！”萧逸风双手握拳，目光炯炯，完全自动忽略了前半句，充满了斗志。
    “嗯。”林眜淡淡应道。
    “好，队长。我去熟悉我的魔法书和怪物契约了，先挂了啊！”
    还没等林眜说完，萧逸风就火急火燎地挂了，这是除了现实世界里的上级马华荣外的第一个人。
    林眜：“……”算了。
    林眜关闭了系统面板，转身迈步回原来的座位。
    叶尘一个人喝酒没意思，就转过身来坐着，一直盯着林眜那个方向。
    无聊又点了一杯“摩根船长”，一边小口喝着酒一边看他那一动不动的背影，看他那挺直的背脊。模模糊糊能听见一两个词，还都是和林眜通话的那个人的声音。
    叶尘就这样越来越“小口”地把一杯酒喝了个底朝天，脸和耳朵，夹带着眼尾眼睑，越发红了。
    还没聊完，就把空的酒杯放在桌子上，一只手臂放在随意摆放在高脚凳上的腿上，一只胳膊曲肘支在桌面上，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玻璃杯口，眼睛还是直勾勾的，像一只希望主人赶紧回来的大狗狗。
    见林眜终于转身了，叶尘冲还走在人群里的他喊了一句，“聊完回来了？”
    林眜在原地听见叶尘喊他，在人群里举起手臂挥了挥手，回应他。
    叶尘眯着眼笑了，还犹如不胜酒力一般头歪了歪，又摆正回来。
    林眜慢步走回到椅子上坐下，见桌子上多了一个空的玻璃杯，问他，“又点了？点了什么。”
    “威士忌。”叶尘仿佛是忘记了自己点过了什么，随便说了一个——反正都是酒，作用是一样的。
    林眜也没说什么，点头示意知道了，就当他想尝试一点儿别的口味。
    林眜在跟萧逸风在通视频通话的中途就已经醒酒了大半，不过看叶尘这样子肯定是醉成泥扶不起来了。
    ——好时机。
    林眜趁着叶尘低着头沉默的这段时间，开口问道，“你和玩家直播间总榜排名第三的炎凌锋见过吗。”
    为了防止叶尘醉得什么都想不起来，林眜特意说得详细了些。
    “……嗯？”叶尘低着头过了很久才回了一句。
    林眜耐心地等。
    “……谁啊？炎什么什么的，听都没听说过。没见过，绝对没见过。”叶尘一开始还模模糊糊，越到后边语气越笃定，跟突然清醒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