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揽草同心结
作者:南山月明   国公府的赌神娘子又又又要和离了最新章节     
    约摸过了半盏茶后,桑晚才出来。
    正好,裴谨之也扎好针了。
    他满头细汗,脸色比进去时还苍白。
    整个人如抽走了生气,虚弱得像是摇摇欲坠的蒲柳。
    桑晚瞧着他一时有些失神,实在无法想象他握剑驰骋的模样。
    也无法想象是他捅穿了桑钧的腹部。
    她又恨又恼,又疑惑,五味杂陈。
    程不虞将药递给桑晚:
    “这一堆是需要煎服的;这一堆是拿回去泡浴的。记清楚了吗?”
    “记清楚了。”桑晚记性好,煎药本是做惯了的事,不会错。
    “金针入穴极痛,你好生照顾世子。”
    他话中带着深意,桑晚当然听得懂。
    “我自当好好照顾世子。”桑晚侧过脸,笑意不及眼底,“世子爷,我扶您。”
    裴谨之只瞥了她一眼,递上了自己的手。大手冰凉,跟死人似的。
    回程的路上,桑晚应裴谨之的要求,坐进了马车。
    他卜一坐下,就皱起了眉头:“没有热茶?”
    桑晚:?热茶?
    你也没提前说啊。
    方才来时煮的茶已经冷透了。
    “我现在就煮。”
    桑晚手忙脚乱在炭炉上放上茶壶。
    裴谨之虚弱地摆了摆手:
    “罢了,回府再说。”
    “噢。”桑晚瞧着他湿发贴着额头,小心翼翼道,“爷,要不我给您擦擦汗?”
    裴谨之半阖着眼,轻哼了一声。
    桑晚从袖子里拽出丝帕。
    叮当,银簪被带了出来,掉在脚边。
    裴谨之睁开了眼,看着银簪,又看了看桑晚。
    他低下头捡起簪子,挑眉:
    “这是你的?”
    桑晚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她点了点头,想将簪子收回来。
    但裴谨之拽着银簪没有松手,眼神玩味:“揽草结同心……情郎是谁?”
    很明显,这是个定情信物。
    桑晚恼羞成怒,将银簪拽了拽,避开他的眼神:“不懂您在说什么。”
    “呵。”裴谨之手一松,簪子脱了手落进桑晚的身上。
    “史洛川不适合你。”
    他怎知道这是史洛川送的?
    桑晚捏着银簪,有些羞愤:
    “世子觉得我配不上?”
    裴谨之恢复冰冷如山,没有搭理她。
    桑晚的傲气被他的无视所伤。
    他的沉默如同一场凌迟般的羞辱,让桑晚越加自卑。
    她和史洛川的确不相配。
    他那样好,而自己一无是处。
    手心的银簪像是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心,也让她刚刚燃起的那点妄念被烧毁殆尽。
    连裴谨之都看出来她配不上。
    桑晚将银簪默默又塞回了袖口里,唇咬得发白。
    裴谨之敛着眼皮靠在马车壁上,半晌后才开口:“这个世上,没有谁配不上谁。擦汗。”
    桑晚不明白,他这话何意?
    这个人说话总是这样;
    说一半留一半,云里雾里。
    她用棉帕擦拭他的汗渍,一想到是杀父仇人,忍不住下手又重了几分。
    让你看不上我!哼。
    桑晚像搓团子一样,恨不得将他揉成面团,再拍个稀巴烂。
    裴谨之眉头皱成了一团。
    见他难受,桑晚心里便痛快了一分。
    她故意说道:“世子爷,您要是痛,就喊出来吧。喊出来就没那么痛了。”
    裴谨之听了眉头皱得更深,“闭嘴。”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桑晚得意地抿唇暗笑。
    擦完汗之后,裴谨之一动不动地端坐着,似乎睡着了。
    他的相貌长得的确好看。
    眉若远山,鼻梁高挺,五官如刀工斧刻,骨相俊美。
    只是皮肤比寻常男子白上许多,有一种病态的美。
    这样的美在女子身上,自然是惹人怜惜的;但放在男子身上,总觉得过于阴郁。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他没有人味,像是一座高耸的冰山,让人畏惧。
    如今她更明白,这股畏惧来自何处了。
    十二岁便有那般本事,还杀了桑钧。
    白面鬼见愁、罗刹公子,并非虚名。
    桑晚捏紧了拳头,生生将肚子里的仇恨咽了回去。
    信任,如何做,才能得到他的信任?
    面前的炭炉冒着红色火星,茶壶汩汩地冒着白烟。
    她默默地跪坐在地上,望着茶炉发呆。
    水开了,这茶还要泡吗?
    程娘子说靠脸;必要时,需装柔弱。
    她手里捏着桑家人的命,桑晚只能权且应下。
    可是,史洛川怎么办?
    史洛川怎么就不适合她了?
    程娘子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桑晚在面上虽没有表露出对她的怀疑,但心里有自己盘算。
    她不是五岁的孩童,从程娘子诓她上画舫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一件事:
    她的生死只是一场赌局。
    程娘子赌裴谨之不会杀她。
    可画舫那枚暗箭差一点杀死了她。
    程娘子,不可信。
    桑晚深吸了口气。
    她要靠自己查。
    ……
    马车突然剧烈一晃,巨大的惯性让桑晚狠狠撞向裴谨之。
    裴谨之眼一睁,一手箍住桑晚的肩膀,一手护住了她的头。
    桑晚想躲,惯性使然,还是撞在他的手心。
    软软的,暖暖的。
    裴谨之厉声喝问:“发生何事?”
    三犇撩开了布帘,神情慌张:
    “世子爷恕罪,有人惊了马。”
    桑晚稳住了身形,“我下去看看。”
    刚想起身,砰砰,几支流箭射在马车上;三犇后背中箭,喷出了一嘴的血。
    桑晚尖声大叫。
    一支穿云箭穿透帘布,来势汹汹,直直射入裴谨之身后的马车壁上,几乎整个箭头都扎进去了。
    “蹲下!”裴谨之按着桑晚的头蹲了下来,躲开了流箭。
    “有人要杀你?”
    桑晚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是天玄门的人?
    为何程娘子没提!
    *
    马车外响起了兵刃相接的声音。
    街上一片喧哗,行人惊得四处逃散,喧嚣尘上。
    没多久,桑晚听到离九的声音:
    “爷,刺客抓到了。自尽了。”
    桑晚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冷汗,连手心都湿透了。
    裴谨之的手还死死按在她的脑袋,用宽大的衣袍掩着她。
    他身上淡淡的苏合香,像是一道屏障。
    桑晚有些失神,他…救了她。
    “没事了。”裴谨之松开了手。
    他整了整衣袍,一脸肃色地走出马车。
    桑晚随即跟在身后,探出了半个脑袋,刹那落泪。
    三犇死在了马车前,后背中了三箭。
    地上还躺着两具尸体,一身黑衣,黑纱蒙面。
    地上大滩的血迹,尸体所着白底黑面长靿沾血,红得刺眼。
    离九的剑尖还淌着血。
    “世子爷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