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铭喃喃自语,笑容勉强,甚至有些难看。
他抬起头,看着房内的三人,似乎是在寻求认同,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若不是这次抓住了凶手,我竟不知道,他将祖上传下的玉佩都给了那外族的孩子....”
“他一无所有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都跟他说了...我明明说了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看,这林武不就是如此...那善堂里的孩子...除了一个史冬,又有谁记得他蓝玉的壮举!”
“他....”
“他伟大得....让我觉得,跟他做朋友....我配不上...”
宋铭摇头,最终还是苦涩看向谢珩。
“大人,那十箱白银,宋某不敢用。”
“怕百年后,见着妻女,被至亲责备。”
“我很自豪....我宋某人,有像蓝玉一样的朋友...有像我夫人,女儿那般良善的家人....”
“在拿到那十箱银条的每个日夜,我吃不好,睡不好,如今....如今我总算将这些事说出来了。”
“大人,我信你,谢大人,我信你的..”
宋铭定定看着谢珩。
良久,谢珩总算是开了口。
“宋大人,先前我说,会将此案禀明陛下。”
“如今,谢某答应你,定会保全你妻女性命。”
“只要你能坚持到那时,即可。”
初九眨了眨眼,嗯?听出了几分大逆不道的味道....怎么听着好像...罢了,不像,但总归毫不违和...
宋铭灰暗的眼神突然明亮了许多。
直到这时候。
他才清楚。
陈郡谢家,谢珩的品行....
他恭敬起身,轻轻弯腰,将这个大颐王朝最尊敬的礼行出来后,方才抬起头,看着谢珩。
“谢大人,那十箱银条,以及宋某口供,或许尚不足够。”
“但这么多年的虞部司账目,账簿,条条整整,记录在案,若是大人需要....”
宋铭下意识去看谢珩。
虽也听说过这玉面阎罗的处事行径,虽说这陈郡谢家是世族大家背景雄厚,虽说....
但...
他毕竟更多涉猎刑狱,杀人追凶,当与王朝大臣的利益有了牵扯之时...
宋铭想到这,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自己怯弱,并不代表他人想法。
夫人也曾说过,这世上,总会有像初荷那样的人,让人心中生不出一丝妒忌,只觉得在追赶之路上,更惊觉望尘莫及...
面对这个年轻男人,宋铭也不由生出这样的念头。
他问自己。
这么多年,为何不敢挪用那箱中的一块银条....
不就是因为。
他在等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吗....
谢珩若有所思看着宋铭,轻轻点头。
“宋主事,今日谢某来此,同样想告诉你。”
“史冬对你,早已没有恨意。”
宋铭震惊看着谢珩,半晌没反应过来是何意思,他诧异开口。
“可是你说....在他家中找到..”
谢珩脸色很沉静。
“抱歉,我怀疑你,并非全是因为史冬。”
“对比规模与当年市价,结合所花费的金银丝帛,根本对不上。”
“那日虽说孙镇吏介绍,但你作为工部直属部门的主事,也不可能如此速度便出现在善堂之中。”
“宋主事,烦请御史台前,高堂之上,保持你如今所想。”
“那谢某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谢珩瞥了一眼叶璧安和初九,初九忙拉叶璧安的袖子。
叶璧安愣了愣,却见初九眼神示意宋铭。
他才懂了。
哦对对对,这证物大人得拿回去,亲自过目保存...
今日着实跳跃,他脑子还在回转中,特别是一进宋家,宋铭的讲述和态度让他更觉迷茫....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杀人案牵扯出的官员贪污案。
大人是要拔出萝卜带出泥,哪怕那人是六部侍郎,或者再往上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