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谁也不能伤害我女儿!”
越颜将桌上仅有的一套茶具掀翻在地,想到自己被困在冷宫,若是有人趁此对她女儿下手她该怎么办?
见她情绪越发激动,苏嫔冷静的打开了木盒。
“今日我便是来给娘娘指条明路。你的恶行已经让陛下憎恶不已,若是有你这样的母妃在,你觉得陛下会如何看待公主呢?”
越颜看着木盒里的白绫,卸了气一般坐在木椅上。
“但若娘娘以命赎罪,或许陛下还能对公主多生出几分怜悯,不会将你的罪行迁怒到公主头上。成王败寇,结局已定,娘娘该为公主做好打算才是”
苏嫔看着焦虑不安的越颜,即便她不自尽,也会有其他人千方百计要她性命。
让如此高傲的越颜舍命去死,想来这其中的挣扎与徘徊,必定更加让她痛苦万分。她也要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娘娘想仔细了,说不定您还真能把握自己最后的价值,为公主谋个好前程”
这么疼爱自己的女儿,是该亲自感受一番母女生离死别才好。
苏嫔将白绫留下,拿着木盒离开了。
走之前,她没有再看越颜一眼,因为她知道,现在的越颜,卑如蝼蚁。
越颜眼神空洞的看着即将燃尽的蜡烛,微弱火光顺着她的眼泪消失在眼里。
她知道,苏嫔说得没错。越家不可能会为了自己以身犯险,只怕是巴不得跟自己撇清关系。
自己成为了冷宫废妃,铃华的地位也会跟着降人一等,她今后要如何自处?
她绝对不能让铃华在那些贱人面前低头。苏嫔不就是想给自己和赵葳蕤报仇吗?只要自己的死能换来陛下对铃华的一丝怜悯,她也心甘情愿。
越颜拿起了白绫,失神片刻后,她咬破了自己的食指。
夜里的风越来越大,院落里枯叶不断被风吹起又落下。
慢慢的风雨交加声响遍了皇宫,唯有偏僻角落里的冷宫安静得出奇。
马车上,陆铃华掀开车帘看了看满是星子的夜空。
不知怎的,心里突然闷闷的,像是心口被塞进一堆棉花堵得她喘不过气。
也不知道母妃怎么样,没有自己在身边,她肯定都睡不好觉了。
陆铃华拿出怀里的香囊凑到鼻下闻了闻,淡淡的玫瑰气息才让她焦躁的心情舒缓了些。
静谧的夜晚逐渐被清晨代替,随着最后一丝乌云退去,一个急冲冲的身影在宫道上跑了起来。
“陛下,兰妃那边臣妾会好生安抚的,瑾慧有御医照料,陛下尽可放心”
贺娴音服侍着陆赋穿衣,最近宫里的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只希望别在出什么纷乱才好。
陆赋整理着发冠,眉宇间是散不去的愁绪。
他没想到越颜竟然如此大胆,屡次谋害皇嗣。
更让他愤怒的是因为这个毒妇的算计害得姝仪流了产。
当时姝仪在外帮他夺嫡铺路,在内还要管理偌大的王府,照拂府中女眷,完全不知自己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
若是安心养着,想来那孩子还能承欢膝下,可姝仪因看到了赵姨娘的惨状,受惊过度加之本身身体欠佳,竟然生生流产了。
那次流产伤了她的身子,直到过了好几年才怀上了延儿。
陆赋眉头愈加紧锁,越颜这个贱妇,自己竟然还宠爱了她这么些年,若不是想着与她育有一女,定要让她去向姝仪好好赎罪。
“陛下!陛下……陛下,冷宫出事了”
一个太监跌跌撞撞的举着一个托盘跑到了承乾宫正殿外。
总管太监正要去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徒弟,陆赋便传了太监进去回话。
“什么事?”
陆赋坐在龙椅上,不怒自威的看着下手瑟瑟发抖的太监。
“回禀陛下,冷宫……冷宫娘娘越氏,自戕了”
“什么?”
贺娴音眼眶瞬间湿润起来,扶着桌案才稳住了身子。
越颜这些年对她一向敬重,无丝毫不妥,因此两人关系还算融洽。
咋听得她离世,贺娴音心间酸涩无比,越颜这样容颜娇美的女子终究是身陷在这深宫里了。
陆赋神色凝重了几分,眸底终究是生出了些惋惜。
终究是伴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一旁的皇后又悄悄泣声,陆赋内心也隐隐作痛。
“什么时候的事”
“回陛下,昨天半夜的事,娘娘是撞柱而亡的,桌上还留下了一条写满血书的白绫”
太监死死低着头,唯恐陛下盛怒。
在从送饭宫女那里听得冷宫娘娘自戕后,他赶紧前去查看了。屋里一片狼藉,血都溅到了门窗上,唯有那道红白交织的白绫整整齐齐的放在木桌上。
“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陛下可要看看越氏的遗言?”
贺娴音看着太监举过头顶的托盘,明明是白绫,可却全然是血红一片,远看去,倒像是道新婚之夜的红绸。
陆赋心间烦躁,他移开视线不去看那白绫。
“罪妇的临终之言有什么好看的,拿下去烧掉便是了”
听着陆赋的话,太监有些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慢慢放下了托盘,太监内心胆寒。盛极一时的贵妃,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
在太监退下之时,贺娴音给他使了个眼色,太监点了点头,拿着托盘恭敬的退了出去。
贺娴音看着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的陆赋,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陛下,想来越氏临终放不下的,唯有六公主。她是个不知事的,陛下莫要伤了孩子的心才好”
陆赋心头本就涩然,听皇后提到陆铃华,不免更惆怅了。
铃华是他得的第一个女儿,自小娇惯着养大,他也总是怜爱。
如今越氏去了也好,否则铃华回宫定是要为母求情的。
“皇后放心,朕心中有数。越氏的后事,按贵妃之仪操办吧……朕想清净清净,皇后先回宫吧”
“是,臣妾告退”
贺娴音出了正殿,门外拿着托盘的太监正恭敬的站在一旁。
“把这个东西交给本宫吧,你下去办你的差事”
皇后身边的宫女接过了托盘,一句回到凤栖宫,她才屏退宫人拿起了那条白绫。
看着上面时而清晰时而斑驳的血书,贺娴音不禁生出些悲悯。
’陛下,妾自知罪孽深重,痛彻心扉,愿以贱命赎罪。妾不敢求得陛下宽恕,只求陛下顾惜这十几载恩义,在妾去之后多些眷顾铃华,为她赐位良人,余生有所依,朝夕得相伴。
夜深忽有寒风急雨,妾唯恐惊扰陛下休息,在此以血为墨,以绫为纸,血染素笺,字字含泪,愿陛下福寿绵长,愿我儿长乐未央‘
贺娴音不忍再多看,这白绫上的每一个字,都是越颜为了庇护六公主的心血。
“来人”
贺娴音将白绫重新仔细整理好,交给贴身侍女。
“你让人快马加鞭把这个给六公主送去,还有,给她备套缟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