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吉丰城的时候，天气就明显变冷了不少，眼下越接近黑沙城，气温更是有些刺骨。
    漠烛的心情也随之有些低落。
    “小马哥，还好你帮我准备了衣服。”江六儿缩在厚厚的棉袄里，脸被冻得有些红。
    “那你可感谢错人了，要准备的东西，是管家提醒的，具体的东西呢，是少爷的。”
    “啊……哈……哈哈……”江六儿尴尬地笑了一下。
    “不客气。”漠烛说。
    “黑鹰还能自己去黑沙城？”漠烛问江六儿。
    “啧……越师兄会带它去。”
    “嗯……”
    “洛少爷，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少爷驯的狗，可是一顶一的。”
    “现在不是天冷了么……”漠烛还是有些担心。
    “我们边疆的狗本身就很扛冻啊，比人有用多了。”
    “那倒是。”
    “洛少爷，到了黑沙城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比起黑鹰，江六儿更操心这个。
    “想好了，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哦。前面，大概还有五里路，有一座山……”江六儿准备发挥自己的本土优势。
    “黑格山，早晚瘴气非常重，我们必须在日落之前穿过去。”漠烛说。
    “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来过啊。”
    “那不是你很小的时候吗？”
    “我天资过人。”
    “啧。”
    “我们在前面的驿站休息一下，然后再出发。”漠烛说。
    “我还可以。”江六儿怕漠烛因为要照顾他。
    “让马也休息一下，跑了很久了。”
    “哦，好。”
    到了洛家的驿站，小二好吃好喝地都给端了上来。
    “少爷一路辛苦啦！”小二招呼道。
    “还好。”
    “没想到少爷您这么快，我都估摸着可能还要过两天才到。”
    “路上挺顺利的。”
    “您真的不在这儿歇一晚再走吗？房间我们都准备好啦。”
    “不用了，歇一会儿就走。”
    “好嘞，前面的黑格山，您可务必在日落前走完啊，不然晚上很危险的。”
    “知道了。”
    “你第一次来，要是跟着商队一起就方便很多。”
    “没事，来之前都了解过了。”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您慢用。”
    说完小二就退下了。
    江六儿也不客气，抓个肘子就开始吃。
    “慢点儿吃，路上也没饿着你啊……”漠烛笑着说。
    “这个闻着太香了。”
    “那你自己来宁司城的时候，路上吃什么？”
    “买啊，买包子买面条，少爷给了我银子，我还剩了不少呢。”
    “真厉害。”
    “还行吧。”江六儿吧唧吧唧吃着，话一句也不撂地上。
    “少爷，过了黑格山，还有20里路才有我们的驿站，要不要明天早上再出发？”小马问。
    “今天不走，整个下午就浪费了，还是抓紧点吧，最多就是到驿站的时间晚一些。”
    “知道了。”
    “黑格山除了瘴气，还有很多毒虫毒蛇，你们也要小心哦。”江六儿提醒。
    “你怕吗？”漠烛问。
    “我当然不怕，我是提醒一下你们。”
    “知道了。”
    “我对这一带比较熟，等会儿进山可以让我开路，保证没有问题。”
    “呵，六哥能吃能战啊。”小马说。
    “你吃你的吧，我们暂时还用不上小孩儿打头阵。”漠烛并不买账。
    “我不小了。”
    “知道了……”漠烛没多说。
    真的要进黑格山的时候，漠烛在最前面，小马垫后，江六儿和小五在中间。
    “我都说了我对这里很熟了。”江六儿觉得这种安排大可不必。
    “宁司城没有让小孩儿开路的习俗。”
    漠烛自顾自地往前走。
    “你们也不要太担心，如果有毒物靠近的话，马会先知道的，到时候你们控制好马就行了。”
    “嗯。”
    “这是黑沙城出来的必经之路，每天虽然没几个人，但是时辰对的话，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的。”
    “知道了。”
    江六儿一路上嘴基本没停。
    “是不是因为快到了，越来越兴奋了？”漠烛问江六儿。
    “也没有快到吧，今天歇一晚，明天晚上才能到呢。”江六儿对路线和时间都了如指掌。
    “嗤嗤嗤……”漠烛的马喷了几口气，脚步有些慌乱。
    漠烛尽量控制好缰绳。
    “可能有什么东西。”江六儿很有经验地用气音提醒，一边认真观察周围。
    “马往哪边躲那东西就在相反的方向。”江六儿又用力又轻轻地说。
    漠烛一手控制马一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江六儿凝神看了一会，说：“你太高了！”
    然后很轻盈地下了马。
    “小孩儿，上来！”小马在后面喊，又不敢太大声。
    江六儿朝后面伸了伸手，示意小马别说话。
    整个空气忽然都变得很安静，连风声好像都静止了。
    “呀！你还能躲我的眼睛！”江六儿忽然朝草丛里扑了过去。
    几乎同时，一条两米多长的粗壮的蛇尾也很快的卷了过来。
    漠烛抽刀一挥把蛇尾砍成了两段，而断掉的蛇尾还在用力扑腾。
    漠烛跟小马还有小五都下了马，“谁教你就这么生扑啊？”漠烛把草丛里的江六儿拎了起来。
    “没生扑啊……”江六儿一手的血，短匕首插在蛇的头上，稍微用点力才把刀拔下来。
    “行啊，六哥。”小马说。
    “拿水来冲一下。”漠烛吩咐。
    “来。”小五去取了水。
    “快要过冬了，它准备来顿大的呢。”江六儿跟没事儿人似的跟着小五去洗手。
    “后面再有事儿你别自己下马。”漠烛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看有谁斗蛇是坐马上的，你够矮才行，像我这么矮。”
    江六儿还骄傲上了。
    “第一次遇到以矮为荣的。”漠烛笑了笑。
    “我还要长的呢，我们边疆的人都高，我可不着急。”
    “行了，六哥，这波就你最帅，来擦擦手。”小马递了一块手帕。
    “一般一般，这都是小事。”
    说着几人又上马继续往前走。
    “这个季节也算不错了，遇到那条蛇也算它冬眠得晚，如果是天热的时候，就更危险一点。”
    快出山的时候江六儿心情还是不错的。
    “太阳还在呢，我们可以说是很顺利了。”江六儿又说。
    “那不全靠六哥。”小马逗他。
    “好说好说。”
    穿过了黑格山，前面的路虽然好走一点，但是早晚温差大，在夜里走那么远也还是有些吃力的。
    江六儿打了个冷颤，手也有些冻僵了，不自觉“嘶”了一声。
    “冷了？”漠烛问。
    “有一点点，我好像没有晚上赶过路，不知道晚上这么冷呢。”
    “嗯，我们还要一段时间才到驿站，再坚持一下。”
    “知道了，我能行！”江六儿晃了晃头，让自己冻得嗡嗡的脑袋清醒一点儿。
    不知道摸黑走了多久，江六儿有气无力地说：“我怎么感觉我好像要不行了……”
    “啊？”漠烛下了马，小马和小五也赶紧凑了过去。
    漠烛把江六儿抱下马，摸了摸他的脸，“太冷了。”
    但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继续往前走。
    “他跟我骑一匹马，我给他捂一会儿，小五你牵着他的马。”漠烛很快做了决定。
    “好。”
    几人又重新上马，漠烛让江六儿坐他前面，他解开棉袍，把江六儿包在自己怀里，再用腰带绑了个结实。
    “坚持一下，没多久就到驿站了。”
    “嗯……”江六儿哼了一声。
    “加速。”漠烛喊道。
    “是！”
    几人加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到驿站几人都挺急的，小二看着小马背上快要晕过去的小孩儿也挺急的。
    “少爷，房内火炉都准备好了。”
    “嗯，再拿几床被子过来。”
    “是！”
    漠烛很快把江六儿安置在床上。
    “哪里不舒服？”
    “冷，有点头晕。”
    漠烛摸了摸江六儿的脸和额头，再把了一下脉。
    “风寒。”
    “少爷，被子来了。”
    “给他盖上。”
    “是。”
    “再去煮点姜汤。”
    “是。”
    漠烛把火炉往床边挪了挪。
    “先睡一会儿，暖和暖和，等姜汤煮好了，我叫你。”
    “没事儿……你们去睡吧……”江六儿有些懊恼，自己拖累大家了。
    “我们宁司城没有留生病小孩儿自己睡的习俗，眼睛闭上，睡。”
    “少爷，那我们去把饭端到这儿来吃？”小马说。
    “端到隔壁。”
    “是。”
    小马和小五出去张罗了。
    “咳，我拖你后腿了。”江六儿说。
    “还没睡？什么拖不拖后腿的？谁还不生个病。你是年纪小，等你跟我们一样大你也不生病了。”
    “嗯……”
    “你在黑格山还救了我呢，没有你我可能都被那条蛇吃了。”
    “嘿嘿……咳，怎么可能……”
    “那可说不定，毕竟我以前只在猎场玩，真的荒山野岭那不还得靠你。”
    “倒也是。”江六儿心情好了不少。
    “行了，睡吧，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足精神，养好了我们才能出发。”
    “不不不不……”江六儿差点从床上坐起来，但是自己没什么力气加上被子太重了，只好躺回去。
    “千万不能耽误，我们明天早上就出发。”
    “可以啊，你今晚把病养好。”
    “那怎么养得好……”
    “别说话了，赶紧睡，养精蓄锐懂不懂？”
    “哦……”
    “嗯，我们宁司城也不流行让小孩操心大人的事，我都会安排好，你睡你的。”
    “嗯……”
    江六儿的眼皮子一直都很重，现在放下心来，渐渐睡着了。
    “少爷……”小马在外面轻声喊。
    漠烛到床边看了看江六儿，转身出了门。
    “姜汤在煮了，等会儿小二会端上来。”小马说。
    “嗯。”
    “少爷，先吃饭。”小五递上了筷子。
    “小孩儿严重吗？”小马问。
    “今晚不恶化的话也不算严重。”
    “那明天……？”
    “明天再看吧。”
    “嗯，少爷，等会儿吃完饭您去休息，我跟小五看着他。”
    “不用了，你们两个去休息，明天如果有事要办还得你们去跑。”
    “我们一晚不睡觉明天也能跑。”
    “可以，但不至于，我们现在就四个人，得节约用。”
    “可是……”
    “别可是了，吃完饭把这些端下去，然后去睡觉。”
    “是……那您有事叫我们。”
    “呵，我什么时候跟你们客气过吗？”
    “好像是没有……”
    “嗯，赶紧吃饭吧。”
    “是。”
    分工完，大家吃了顿热乎饭，江六儿的姜汤也煮好了。
    “我来吧，明天早上准备热水，小孩儿可能要洗澡。”漠烛跟小二说。
    “是。呃……少爷，要不然让小的……”
    “不用了，这里晚上没事了，我来看着他。”
    “是是，有事您吩咐。”
    “嗯。”
    夜晚终于归于平静，只有燃烧的炭火还醒着。
    漠烛轻轻走到江六儿身边。
    “小孩儿，醒醒。”
    “嗯……”江六儿在梦里也知道接话，但是人没醒。
    “小孩儿……”漠烛又继续叫。
    江六儿还是没反应。
    漠烛摸了摸了江六儿的额头。
    先前太冷了，整个人都是冰的，现在额头是烫起来了。
    漠烛拿走了两条被子，避免过热会加重病情。
    孩子太虚了，漠烛也没坚持叫醒他，只是坐在火炉旁发呆，偶尔加加碳，让火一直着着。
    天亮了，江六儿还没醒。
    “少爷，来隔壁吃早餐。”小五轻声推开门，跟漠烛说。
    漠烛先望了一眼床上的江六儿才站起来出去。
    “还没醒呢？”小马问。
    “嗯。”
    “有好转吗？”
    “有，发热没那么严重了，但是还在烧。”
    “那今天……”
    漠烛沉默了一下，“暂缓出发。”
    “好，我等会儿告诉小二。”
    “嗯，吃饭吧。”
    “我叫小二给小孩儿煮了粥，等会他要吃的话热热就行。”
    “嗯。”
    早餐漠烛吃得没什么味道。
    “少爷，既然决定不走了，您还是休息一下吧，我跟小五昨天都休息好了，今天我们看着他。”
    “不用了。”
    “别啊，少爷，我们感觉您从，咳。”小马特地降低了音量“从失忆以来，日渐消瘦啊……”
    “少爷，您还没有恢复记忆吗？”小五又轻又八卦地问。
    “你们觉得呢？”
    “我觉得没有……”小马摇摇头。
    “为什么？”
    “您要是恢复记忆的话，至少比现在……”小马在搜索合适的词。
    “阳光灿烂一点。”小五说。
    “对对对。”小马赞同。
    “我现在是很黑暗吗？”
    “不是，只是您以前更灿烂一点。”
    “知道了，别一天天瞎猜了，等我恢复记忆了会告诉你们的。”
    “是。那小孩儿……？”
    “你们看着吧，他没醒就让他睡，醒了先喝姜汤，再喝粥，偶尔摸摸他的额头，如果变烫了来喊我。”
    “知道了，我们也是带过弟弟妹妹的，您就放心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