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做梦。
    这是游仙的第一个想法。
    意识苏醒的刹那，海量的信息流便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似晴天冰雹，拳头般不长眼，转瞬间便把人砸昏。
    开机时间一秒便强行关闭，凭借惊人的续航能力，仅能打败0.00001％人类。
    当然，这句话若是出现在电脑屏幕右下角的开屏结算小框里，那就是明晃晃的嘲讽。
    意识在无目的的飘荡。
    被砸的有点懵。
    片刻后，进入死机后的程序再启。
    抬眼环顾四周，目之所及皆是白。
    啥也没有。
    游仙更加坚信自己在做梦了，根据她做梦二十年的经验，空无一物的梦境场景属于常见普通场景。每周总会轮到个一两次。
    没关系的，
    常理下，只要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应该很快就会醒了.......吧。
    心理建设间，依稀见远处有一叶小舟悠悠驶来，残破逼仄，甚至是敞篷的。
    连个桨都没有。
    什么情况？这是海上遇难者遇到游轮的神奇展开，还是摆渡船牵引她的灵魂前往黄泉彼岸。
    不论哪个，好像都不是什么美妙的故事。毕竟这一片白茫茫天地之间，竟只有这一个物体，像万绿丛中的红蘑菇一样扎眼。
    游仙漂浮在空中与它两两相望。人与船其实都在不断向前，只不过保持了相对静止，游仙已经感受到了推背感，有无名的力量在推着她向前。
    游仙不下去，它也仿佛死了心的一定要载上这个固执的客人。
    足够大的空间虽然不会犯幽闭恐惧症。但也会无聊啊。
    游仙觉着自己随意跟个活物都能聊半宿。
    而且，最重要的是，游仙累了。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冥冥之中感觉要是再不歇歇她就要埋葬在这个白色空间了。
    下坠即死亡。
    小舟虽破，但也算是提供了个落脚点。
    游仙的意识轻飘飘的落在船头，陷入沉思。
    首先，她应该还是在做梦，不过是赶了个套娃的潮流，既有谍中谍中谍，当然也该有梦中梦中梦。
    刚刚续航的时间虽短，但也看到了些东西，比如素白的欧式床幔，游仙十分确认自己入睡前脑袋顶上绝没有这个东西。
    所以那是第一重梦境。
    而如今。
    游仙摸着底下的甲板，触感失灵，神经末梢集体出走，根本无法感受到木质的纹理。
    环顾四周，四周是白茫的虚无，唯有小舟一直向前，似乎要一直划向世界尽头。
    这是第二重梦境。
    此时的游仙还不知道，此方小舟便是即将与她纠缠六年的快乐老家。
    很难不怀疑这是个盗梦空间片场，搁这儿无限套娃呢。游仙的意志在一个又一个梦境之间穿梭，反复横跳。
    这眼睛一闭一睁，看到的都不是一样的东西，实在惊悚。
    不是我不正常就是这个世界不正常。
    不过偶尔也会看到些好东西，譬如熟悉的高楼车流，午睡时时钟自走的机械声，家人为照顾她发出的切切的低语。
    好像醒了又好像没有，偶尔睁眼，会看到挂着素白纱幔的婴儿床吊顶，皱起的眉。游仙拼尽全力也仅能在放出几声哭声后，再次回到小船的甲板上。
    又回来了啊。
    游仙觉得自己变成了掘地求生中挥舞着锄头的罐子人，一番操作后回到初始点。
    很难不让人火大啊。
    随意的在小舟内侧刻下一道计数的划痕。 食指一划，便立刻留下了刀刻斧凿般的痕迹，木屑凸起不平整的边缘清晰可见，有这大力金刚指真是方便至极。
    算上这次，便是第二十次回到船上。
    正正好好四个正字。
    这种回家频率。
    换个暴躁主播，鼠标都已经被摔烂好几个了。
    这个梦好长啊。
    游仙盘腿坐在船头，伴着一船的正字，愣愣的望着小舟前方的一片寂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