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直坚持认为赵元宝是因为持续少量摄入了铅，才导致的慢性中毒，这点是不会错。可是她的思维一直局限于赵元宝的饮食、玩具，或者其他日常物品，却忽略了盛放食物的碗盘。
    后世儿童的生活性铅中毒，主要是通过食物经口，通过消化道吸收铅所致。而长期使用含铅的餐具，如千斛、彩釉陶等，都是导致慢性铅中毒的常见方式。
    所以后世她在儿科轮转的时候，都是建议家长在选择婴幼儿玩具、餐具时，避开色彩非常鲜艳的图案产品。往往这种颜色鲜艳的儿童玩具和劣质彩釉陶瓷器皿都可能存在着高铅。
    赵财主见纪永灵盯着那小碗看得认真，还以为小姑娘喜欢这种漂亮的碗碟，于是笑着说：“丫头，你得是也觉得这个碗的颜色好看？这是人家送给我家五女婿的，当时我那女婿把这套碗碟勺子一拿回来。
    我家元宝一眼就喜欢上咧，就霸占着不给其他人给咧！如今就成了他的专用碗，哪怕到现在，旁人想用这个碗装些水喝，这娃都不肯。哎，这娃叫我惯坏咧！得亏没有其他弟兄，不然以后……哎……不说咧，不说咧……”
    纪永灵点点头。
    人常说，自私不用教，孩子天生就会，大方谦逊才需要引导教育。
    很多孩子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在他的意识里，觉得我的东西就只是我的，谁都不能碰。
    去年她送赵元宝回来，当时赵元宝就舍不得松开那只田鼠。后来田鼠被自己弄死，他还要让自己赔。
    但她不认为，这就代表赵元宝的性子很自私。
    作为在赵财主这样有钱人家家主的心尖尖上长大的独苗苗，从小享受着独宠，长大后不欺男霸女就已经算是良善了。
    目前看来，赵元宝还是一个可爱的小家伙，并不是恶魔少爷。
    纪永灵仔细端看着手里漂亮的小碗，如果排除其他一切可能引起铅中毒的因素，那么这只碗和它配套的盘子、勺子，应该就是赵元宝中毒的真正原因。
    只是，这碗盘是赵财主的五女婿，也就是胡炳蔚拿回来的？
    那这个事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到底，这个胡炳蔚是知道这种彩釉陶长期使用，会对小孩子产生不好的影响呢？还是不知道呢？
    他是故意拿给赵元宝的，还是无意的呢？
    虽然纪永灵更偏向于前者，但她没有证据。
    赵财主见纪永灵还是在看那个碗，以为她跟赵元宝一样，只是单纯地喜欢漂亮碗盘。他心道，这丫头果然还是个娃娃，虽然给自己看病的时候，端的凶巴巴的，但年龄到底不大。
    赵财主笑笑说：“小纪娘子，你要是喜欢这种碗盘，回头我让我五女婿托人给你从景德镇捎两套回来。这个原本是有两套的，我家元宝占了一套，另外，我家老五的女子，就是我的碎外孙女，见着这碗盘也是爱的不行。
    于是，就和元宝两个人一人一套，给分咧。不然的话，还能送你一套。哎，这舅舅外甥女两个娃娃啊，如今吃饭的时候，都必须用自己的这个碗勺，不然就不吃。就把人能桑眼死！”
    胡炳蔚的女儿也有一套？纪永灵思量着。
    如果胡炳蔚知道这种彩釉陶瓷器皿不能给孩子长期装饭食用，那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谋害赵元宝，按理来说，就不会给自己女儿也给一套，只要给赵元宝一套就好了。
    难道说，她错怪了胡炳蔚？胡炳蔚确实不知道这个东西长期用会引起铅中毒？
    但……谁又说得上呢？
    兴许，有的人就是要虎毒食子！
    纪永灵微微摇头，把那碗递给纪满庆，对纪满庆使了个眼色。纪满庆立刻会意，接过碗的时候，手指一滑，没抓牢那碗。
    “啪——”
    那只漂亮的小碗掉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哎呀——”洗完女工吓得慌忙起身，躲在了放柴火的灶火堆里。
    “哎呀呀，这碗咋这么滑来！我这大手都抓不住，这元宝娃平时咋能端住的？”纪满庆看着地上的碎碗，叫嚷道。
    纪永灵看着纪满庆精湛的演技，平静地笑笑，对赵财主说：“赵老爷，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庄户人家做惯了地里的活，手脚粗大，做事不精细。这下实在是不好意思，把元宝娃的宝贝碗给砸咧。”
    赵财主看着地上碎成渣渣，钉都钉不起来的碗，有些心疼，但他总不能让好不容易请上门的纪永灵赔吧。
    于是他仍强颜欢笑道：“么事，么事！碗上有水，滑不溜秋，你四叔没抓牢是正常。怪碗，不怪人！你们嫑操心，到时候我把我外孙女的那个碗哄过来给元宝用，他不闹腾人就成！”
    纪满庆看着地上的碗渣，也有些心疼，多好看的碗啊，一看就很贵！他这辈子都用不上这么贵的碗。
    哎，她这个侄女，真是不知道心疼东西，一个眼神就让他摔碗！
    关键是，还得他这个当叔的来背锅！
    “那个……赵老爷，你屋里这吃食啥的我也看过咧。这调整药量的事，咱还是到外头去说吧！这碗就让厨娘帮忙打扫扔了吧，反正碎成这样子，钉是肯定钉不起来咧！再说，你屋里肯定是不会给娃娃用烂碗吃饭的。”纪永灵说完，就带头出了灶房门。
    赵财主再次心疼地看一眼地上的碎碗渣，只能摆摆手，示意厨娘收拾，自己也跟着纪永灵出了门。
    纪永灵三人到了赵财主屋里时，赵财主婆娘正带着赵元宝和赵梅子的女儿在院里玩陀螺。
    纪永灵坐在凳子上，透过撩起来搭在门上的门帘，看了看院里的赵元宝，转头对赵财主说：“你娃元宝的这个铅中毒，怕就是出在刚刚打了的那个碗上。那一套碗盘、勺子里头含铅，估计含的还不少。长时间用这种碗勺吃饭，嫑说娃娃，就是大人也是会中毒的。”
    “啥？！那碗……不可能吧！”赵财主闻言，盯着纪永灵，难以置信道。
    纪永灵笑笑，肯定地点点头道：“一切皆有可能！你屋里其他没有发现任何含铅的东西，而且你自己也说过，元宝和你们两口同吃喝，所以问题肯定出在这个碗盘上。
    你仔细想想，元宝没有用这个碗盘前是不是啥事没有，用了这个碗盘，是不是胃口就开始变得不好，还时不时地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