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
清晨。
陆尘萧正在睡梦中,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个不停。
他有些不悦地伸手拿过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眼屏幕,困意顿时消散。
“尘萧,我姐今天早上醒来突然恢复了一部分神志,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陆尘萧呼吸一滞:“我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到你家。”
挂了电话,陆尘萧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饭都顾不上吃便拿着车钥匙直奔车库。
二十分钟后,陆尘萧准时出现在了陈司言的家门口。
陈司言是陆尘萧的高中同学,他有个姐姐叫陈司念,两人是龙凤胎。
巧的是,姐弟二人和陆尘萧的生日是在同一天。
更巧的是,兄妹两人连续三年都和陆尘萧分到了一个班级,而且始终是前后桌。
——陆尘萧和陈司言同桌,陈司念坐在陆尘萧前面。
一开始,陆尘萧并不知道两人是姐弟关系,因为他从来不会去记班上同学的名字,而且姐弟两人的五官长得并不像。
陈司言学习不好,总喜欢在课堂上搞小动作。
有一次自习,陈司言因为着急借答案抄作业,一直扯陈司念的头发,踢她的凳子,陈司念却始终不搭理他。
陆尘萧被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弄得心烦,他忍不住抬脚踹了一下陈司言的桌子。
“你烦不烦?人家明显不想理你,还一直问,脸皮真厚。”
陆尘萧话音刚落,坐在前面的陈司念忽然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才烦呢!声音跟唐老鸭似的能不能少说话!聒噪!”
那时的陆尘萧还处于变声期,嗓音哑得厉害,他觉得这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嘲笑像唐老鸭。
十几岁正是犯中二病的年纪,为了报复陈司念,陆尘萧也开始时不时地在课堂上伸手扯陈司念的头发,然后甩锅给陈司言。
陈司言百口莫辩。
陆尘萧心中暗爽。
终于有一天,陈司念忍无可忍,她直接起身打断了讲台上唾沫横飞的物理老师。
“老师,陈司言一直扯我头发影响我学习。”
陈司言瞪大了眼睛。
陆尘萧埋着头笑到肩膀颤抖。
下一秒,一截粉笔精准地砸在了陆尘萧的脑袋上。
“陆尘萧,别以为我没看见是你在搞小动作,你给我滚出去。”
陆尘萧不服气,反手就举报陈司言上课看小说,陈司念上课吃零食。
结局可想而知——三人一起顶着午后的毒辣太阳站了整整一节课。
也唇枪舌战了一节课。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三人始终处于一种见了面就斗嘴,然后互相揭短嘲笑对方的模式。
三人看似互相嫌弃,实际上却已经把对方当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陆尘萧会一边骂陈司言是蠢货一边帮他讲题;也会在陈司念做值日的时候,一边笑她挑食不长个比林妹妹还娇弱,一边替她打水擦玻璃。
陈司言学习不好,但篮球打得很好。
他会在陆尘萧被别的班级的男生挑衅时,主动站出来应战,然后凭借自己高超的球技,让对方输得心服口服,不敢再找陆尘萧的茬。
陈司念很喜欢做点心,每次研究出新口味,她都会给陆尘萧留一份。
陆尘萧也很给面子,无论点心的味道如何,他都会全部吃完。
高考填写志愿的时候,三人还约定好一起考清洲医大。
结果却只有陆尘萧一人被录取。
陈司言最后选择了一所兽医职业技术学校,陈司念去了一所师范大学。
也是自高中毕业后,三人见面的次数便少了许多。
大部分都是靠电话联系。
后来电话也打得少了。
他只大概知道,陈司言最后去了一家宠物医院上班,而陈司念成为了一名小学老师,还有一个十分优秀的男朋友。
陆尘萧清楚地记得,两年前的某天下午,陈司念十分开心地给他打了通电话。
她说她要结婚了,让他准备好红包。
那时的陆尘萧刚失恋,心情不好,面对陈司念的邀请,他并没有表现得很开心。
但红包,他确实准备了。
而且是一个大红包。
只是这个红包,却没了送出去的机会。
——陈司念的男朋友是一个缉毒警察,他在一次任务中不幸受伤,抢救无效去世。
陈司念为了缓解心中的悲痛,选择去了一个偏远乡下做支教老师。
三天后,陈司念失联了。
陈司言报了警,但得到的回复永远都是“目前还没找到相关线索”。
陈司言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陈司念当初离开得匆忙,具体去了哪所城市的乡下,她只字未提。
陈司言为了寻找姐姐,辞去了宠物医院的工作,买了辆便宜的二手车,按照导航,把映城所有的乡镇都翻了个遍。
映城没找到,就去隔壁市的乡镇找。
隔壁市找不到,就去更远的地方找。
陈司言找了半年,钱花完了,父母那边也瞒不住了,只好决定暂时先回老家。
他怕父母知道姐姐失踪会经受不住打击。
他需要留在父母身边照顾他们一段时间再去找姐姐。
回家的路上,陈司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乱窜马路的女乞丐。
女乞丐似乎精神不正常,她一看到陈司言下车朝自己走来就哇哇大叫着脱衣服。
陈司言只好报警处理。
作为“肇事者”,陈司言也需要一同前往派出所做笔录。
陈司言做笔录期间,一名女警带着女乞丐洗了脸换了身干净衣服。
当他看清女人的脸时,差点跌倒在地。
眼前这个骨瘦如柴,说话都不利索的年轻女人竟是他疯狂找了半年的姐姐。
经过鉴定,陈司念得了严重的精神疾病,而且怀有身孕。
没人知道她在这半年时间里都经历了什么。
更没人知道她当时去乡下支教究竟遇到了什么人。
陈司念的状态很差,她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疯癫状态。
——她认不出家里人,也无法待在四周环山的乡下老家。
她一看到大山就歇斯底里地尖叫;一看到男人就脱衣服。
一边脱,一边哭着求饶:“别打我了……”
终于有一天,陈司念流产了。
流产后的陈司念,体质变得很差,经常生病。
为了照顾陈司念,她的父母卖了老家的地,一家四口挤在城郊一间破旧的出租房里。
陆尘萧得知这一切后,为了帮陈司言缓解经济上的压力,他在公司给对方挂了一个生活助理的职位。
工资是市场价的三倍。
说是生活助理,其实他很少给对方安排活做。
他的生活很简单,工作也没忙碌到需要人伺候饮食起居的地步。
大部分时间,陈司言都在陆尘萧同学开的一家宠物医院忙碌。
为了帮陈司念治病,陆尘萧也没少操心。
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不惜代价地帮她寻找名医。
他如此慷慨仗义,不仅仅是念在三人过去的情谊,还为了找回清欢。
——陈司念精神病发作时,偶尔会从口中蹦出一句“清欢别怕,姐姐带你回家”。
陆尘萧不信这是巧合。
所以,他才会在得知陈司念情况有所好转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对于刚恢复一些神志的陈司念来说是一种揭伤疤的行为。
可为了清欢,他不得不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