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在看什么？”
病房内，慕兮有些好奇地问许意南。
许意南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黯淡。
“没什么，我以为我爸派人来找我了。”
一听许意南这么说，慕兮的愧疚就爬上了心头。
“对不起啊，是我连累你了。”
虽然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不能帮许意南解决实质性的问题，但慕兮还是想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
不是所有人遇见这种事都会挺身而出的。
更何况，他还因为救自己而让公司受到了影响。
慕兮甚至很邪恶地在心中庆幸：还好许意南自身家底够硬气，如果换做是一个家境普通的人打伤了那个男的，就算是对方理亏在先，一旦进入司法程序，可能就很难脱身。
“你不要觉得连累了我，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而且像他这种人在生意上不见得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取消合作也好。”
许意南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十分令人信服，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慕兮不再纠结，准备问出她心中最好奇的那个问题。
刚要开口，许意南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许意南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沉了下来。
接完电话，许意南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你好好休息，我明……空了再来看你，公司有事，我得先走了。”
说完，许意南便急冲冲地离开了病房。
以至于车钥匙落下了都不知道。
慕兮起身下床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快步离开了病房，朝电梯赶去。
将车钥匙交给许意南之后，慕兮正准备原路返回，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慕祁拎着一个保温桶举着手机正一边打电话一边疾步朝电梯走去。
慕兮下意识想要叫住他，却在听到慕祁的话后愣在了原地。
“老婆，我已经到医院了，马上就上去了，你没吃医院的午饭吧？我给你煲了汤……”
老婆？
慕兮怀疑自己昨天发烧烧坏了耳朵。
她愣了几秒，然后迅速埋头随着人群挤进了慕祁搭乘的那辆电梯。
隔着并不远的距离，许意南自然也看到了慕祁，并听到了他说的话。
他认出了慕祁。
七年时间，慕祁的变化很大，但他还是能认出他的脸和声音。
当年慕兮被领走之前，慕祁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来福利院办理相关手续，慕兮还十分开心地拉着他说悄悄话。
“这就是我的爸爸妈妈，等他们手续办理好了就能接我回家了。”
慕兮当时那种兴奋期待的眼神，许意南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他一直以为慕兮回到自己爸爸妈妈身边后就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夏燃却告诉他，慕兮的妈妈在她十岁那年出车祸时便因病去世了。
而慕祁也很少回家，经常丢下她一个人在家。
夏燃当时还十分感慨，说她很佩服慕兮乐观的心态，竟然从不记恨总是把自己丢在家的父亲。
正是如此，许意南一直都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慕兮，两人七年前就认识了。
而且还是一起在福利院生活了十年的玩伴。
他痛恨那个肇事逃逸的司机，害得慕兮没了妈妈，还导致她丢失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
但偶尔想到慕兮现在的生活处境，他又有些庆幸慕兮不记得自己曾是被人抛弃的孩子。
这样的话，父亲和家对于她而言，起码还是一个能让她感到暖心的存在。
可是他刚刚明明听到慕祁口中那句“老婆”。
所以，慕兮是再次被抛弃了吗？
许意南没有犹豫，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伸手拦住了。
进了电梯，许意南不顾慕兮诧异的目光，给父亲打了通电话。
“我下午有事，会议去不了，我也不会去给那姓顾的道歉，他想告我就让他告吧。”
话音落下，许父的怒骂声便从听筒内传了出来。
“混账东西！我不管你有什么事，赶紧给我滚回来！烂泥扶不上墙！你这死样子对得起你妈吗？”
许意南不急不缓地听他骂完，然后语气平淡地说：“你要是想撤我职就撤吧，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她可以替你接管公司。”
说完，许意南直接将手机关机。
慕兮被慕祁那句“老婆”搅得心神不宁，没太留意许意南的话。
电梯门一打开，慕兮便埋着头跟在慕祁身后，一路尾随。
慕祁大概是见人心切，脚步十分匆忙，并没有留意到身后距离他不过几米远的慕兮。
慕兮小心翼翼地跟着，一颗心砰砰乱跳，紧张的情绪令她感到口干舌燥。
头也不晕了，脚也不软了。
她看着慕祁拎着保温桶走进了一间病房，顺手关上了门。
慕兮悄声走到门口，正要探头去看，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打开，她连忙侧身躲到了一边。
脚落地的瞬间，慕兮才意识到自己踩到了身后的许意南，连忙递给了他一个歉意的眼神。
许意南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屋内传出了一道温柔亲和的女人声音。
“对嘛，门敞着通通风，天天闻消毒水味我都快闻抑郁了。”
听声音，有些耳熟。
慕兮攥紧了双拳，悄悄探头看向了屋内。
一名长相温婉气质淡雅的妇人正双手撑着床沿坐在床上，一脸笑意地看着慕祁。
看清妇人脸的刹那，慕兮的心抖了一下。
竟是民心药店的那位漂亮阿姨。
也就是陆尘萧的小姨。
“今天又给我炖了什么汤啊？我就做个小手术住几天院，都快被你喂胖了。”
妇人略带责备地看了眼慕祁，语气中却满是娇嗔。
慕祁拧开保温桶的盖子，略显得意地说：“这鸡汤我炖了整整一上午，可香了，慕繁和繁星都馋得不行，我一口都没给他们喝。”
话音落下，一股熟悉的香味伴随着消毒水的味道从病房飘了出来。
慕兮的眼圈渐渐湿润。
她想起那天扭伤脚在医务室挂水时，夏燃吐槽隔壁班的一对情侣，说他俩从初中开始就偷摸谈恋爱，升了高中更是明目张胆地在学校秀恩爱。
陆尘萧嗤之以鼻地回了一句：“这算什么？我小姨和她老公才是秀恩爱的高手，一个姓林一个慕，生了一对儿女，女孩随爸爸的姓叫慕繁星，男孩随妈妈的姓叫林慕繁。”
慕兮当时只觉得，同样姓慕，为什么别人的名字可以起得这么好听。
现在想想，大概是父亲给自己起名字的时候，没有夹杂那么多爱意吧。
原来，他不是工作忙经常出差，他是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啊。
慕兮仰了仰头，想将泪水憋回去，可泪水却不听话，一股脑地全部涌了出来。
许意南于心不忍，轻轻揽了下慕兮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离开。
慕兮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固执地摇了摇头。
她不走，她要进去质问慕祁，为什么要瞒着她再婚。
是嫌她是个累赘吗？
慕兮的脚刚要迈出去，屋内妇人的一句话让她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对了，你当年和宋妍领养的那个小女孩现在怎么样了？叫小兮对吧？我突然想起有个经常在我店里买药的小女孩和宋妍长得很像。”
慕祁闻言身形一顿，掩唇轻咳了一声。
“不清楚啊，你当时不让我把小兮接回家里，我就把她送回福利院了。”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了，快喝汤吧，等下凉了。”
妇人接过慕祁递来的碗，叹了声气：“慕祁，你是不是一直在心里记恨我当时的冷漠无情？”
慕祁也叹了口气：“怎么会呢，小兮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没有义务接纳她。我不是她的生父，我也没有义务抚养她。”
“只能说，小兮和她妈妈一样，是一个命苦的人。”
妇人摇头喝了口汤，语气中透着几分失望：“其实，你没有把小兮送回福利院对吧？你每次说出差都是回去照顾小兮了对吧？你从来不去我的药店帮忙，就是害怕遇到小兮对吧？”
“慕祁，我知道你是好心，我也相信你当初和宋妍领证只是为了通过福利院的领养手续，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小兮长期缺乏家人的陪伴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心理伤害？说不定还不如在福利院生活得快乐。”
妇人的话像是一枚丢进高楼里的重磅炸弹，震得慕兮几乎要昏厥过去。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她似乎看到妇人朝门口投来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