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纪军万余人鸦雀无声，完全没有打败敌人的惊喜，脸上全是畏惧的惊恐，甚至还有点兔死狐悲。
    除了兴奋的程咬金，秦琼和尉迟恭要么面带悲色要么面无表情。
    和陈昀在一起的秦尉程三小将，更是畏惧的看着一脸雨水的陈昀。
    这位兄长，怕不是个妖魔吧，以一己之力已经杀了将军三四万人，自己毫发未损，还一脸淡漠，这是常人能及的？
    杀几万人眼睛眨都不眨，这是什么怪物！
    我等到底认识了怎样一个兄弟？
    苏烈继续充当了工兵头子，隐隐有些后怕，前几天是他带人把火药埋到地上。
    秦大将军事前严格封锁消息，苏烈也不知道他带人埋的到底是何物，方才那冲天的火光和巨响，比老君坡那爆炸还要可怕。
    苏烈真想问问陈昀，是不是阎罗王派上来专门索命。
    躲在山头上的蓝玉鸾，戴着范阳斗笠，浑身哆嗦，这是什么地狱景象？
    在高句丽时，他常听人说犯了重罪的人死后，灵魂就会到最深的阿鼻地狱，永远受苦。
    这难道就是阿鼻地狱？那古怪的少年人就是阿修罗吗？
    自那日打晕略卖人，见到陈昀之后，蓝玉鸾就一直暗中跟着陈昀，跟的时间越久，越是好奇。
    用后世的话来说，陈昀是个buff叠满的人，孙真人的嫡传弟子，秦琼等大将的子侄，天纪军中的神仙，流民心里的神医，闺女口中的爸爸......
    还有那几首已经流传开来的诗句，这个俊秀的少年实在太过神秘。
    他虽未直接杀一人，但死在他手中的人，已经不下好几万。
    蓝玉鸾想起曾经师父说过的一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好在这少年杀的都是坏人和敌人，对百姓很好。
    蓝玉鸾打定主意，这次回城之后，要直接触接触这个少年。
    死了这么多人，陈昀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和看古装片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自己亲自参演而已。
    他知道这是自己还没有彻底融入大唐的表现之一，始终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看待这个时代，他所做的无非就是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而已。
    现在就是，一场自己身临其境玩的实景战略游戏，自己既是玩家还是npc，如此而已。
    这样淡漠的表现在秦琼等人眼中，就是无情，狠辣，这让几位大将有些皱眉，回去之后准备教育教育。
    这修道之人，都是这般漠视生命吗？
    可想想又不对，这小子对自己闺女，奶奶，师父，还有自己等人的尊敬和热爱，不像作假。
    想起陈昀的茶叶、拉面、冰糖等众多好东西，秦琼等人决定挽救陈昀。
    多好的少年郎啊，可不能被杀戮迷了心智，那迦楼罗王朱粲就是一个反例。
    大雨越下越大，秦琼命人撤军回城，又是一人未损一人未伤，这么大雨也没法给突厥人收尸。
    也没法打扫战场，突厥人尸体早被河水冲走了，消失了一个干干净净。
    颉利狼狈的带着几百散兵溃勇狼狈，冒雨逃跑。
    刚要准备在大树下躲雨，但一道天雷又降下，劈死了十余人，吓得颉利又以为长生天发怒，只能继续往北逃。
    这次损失的都是本部人马，三万多人只剩下这几百人逃了出来，和全军覆没也没什么区别。
    颉利心情低落到了极点，突利、薛延陀夷男都是虎视眈眈，回到草原更为棘手。
    心乱如麻的颉利被雨水打湿衣衫，水滴顺着发辫流到脸上。
    他想抬头问问长生天，是不是长生天要亡他。
    你只说啊，何必如此，还假借唐人之手，没必要啊！
    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陈昀换了身干净的衣衫，自己刚从战场下来，不适合去打扰老奶奶和孩子们，来拜见孙思邈。
    孙思邈见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多问。
    今日，北边战场上惊雷巨响，震的城内房屋都在颤动，孙思邈看见疲惫的徒儿，就知道此事和他脱不了关系。
    原州城中今晚很安静，除了瓢泼大雨，百姓们说话的声音都很小。
    传说神仙派出蛟龙协助官兵，打败了突厥人，那蛟龙要吃够三万人才会回到天上。
    陈昀拿着平板听音乐，本来怕吵到师父，放的很小，孙思邈却是很喜欢陈昀听的音乐。
    师徒二人就这么默默听着，现在电音所奏的《惊鸿》《浮光》《为霜》。
    这几首陈昀非常喜欢，常在后世听，没想到自己师父也很喜欢。
    这就是宿命，这就是人生吧！
    师父是个救人的老道，徒弟是个杀人的刽子手。
    多么有趣的组合。
    老道长师父在身边，睡得很安心。
    打完仗之后，战争就和自己没关系了，秦琼等人要做战后总结，而且要向朝廷汇报，就没来打扰陈昀。
    秦琼发出去两份战报，一份发往太极宫，一份发往秦王府。
    当然还有密信，那是发到齐王府的。
    战争已经结束，原州城解除戒严，街上走动的人还是很少，昨日那恐怖的雷声，吓坏了很多人。
    午后，陈昀闲来无事，准备到处去逛逛，这些天一直忙，还没有逛过原州城。
    带着哼哈萧云七和梁无业哼哈二将，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
    长史府不远处的东街坊，有个很小的酒肆，就和现代很普通的小饭馆一样。
    陈昀来了大唐还没下过馆子，也是好奇，径直走了进去。
    酒肆老板陈昀还认识，名叫刘君宜，识字会文。
    刘君宜前几日腿部受了伤，在陈昀刘师兄家缝合伤口，刘师兄不放心王师侄的手艺，请来了陈昀给把把关，陈昀给了点消炎药，算是有点交情。
    陈昀很好奇的打量小饭馆，酒肆很是简陋狭小，完全和现代不同的装修和家具。
    唐人一般是跪坐在蒲团上，这让陈昀很是不适应，但也没办法，只能坚持一下。
    刘君宜见是上次搭救过自己的贵人来访，忙上前行礼。
    “陈郎君来了？请恕小人怠慢！”
    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知书达理。
    “无妨无妨，闲来无事，我闲逛闲逛，刘掌柜不要在意。”
    刘君宜有点难为情：“近日城内戒严，小店没有进货，只有点浊酒小菜，还望陈郎君见谅。”
    “无妨无妨，有什么你上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已经家中吃过饭。”陈昀就是随便逛逛，看看新鲜，熟悉一下市井之气。
    刘君宜见陈昀这么说，松了口气，告退去准备酒食。
    时间不长，刘君宜就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儿，端着酒食走了上来。
    小男儿眼睛很亮，好奇地看着陈昀。
    突然问道：“您就是那个神仙吗？”
    刘君宜有些难堪忙拉着小男孩退到自己身后，向陈昀施礼：“郎君恕罪，这是小人痴儿，冒犯到您！”
    神仙？这神仙之名怎么传到百姓中了？
    见小男孩可爱，玩心大起：“童言无忌，无妨无妨，你儿子多大了？”
    “小儿今年六岁，唤作刘肥儿！”
    刘肥儿虽然叫刘肥儿但是很瘦，这刘家人就是这么怪异，堂堂汉武帝，叫刘彘，不也是小猪。
    刘君宜边说边给陈昀倒酒，菜看来是煮的白菜，陈昀没有食欲。
    陈昀摸了摸身上，好像出门没带什么东西，他还不适用把东西放在袖口或者怀中。
    幸好，奶奶给自己缝制了一个挂在腰上的口袋，几个闺女往里面装了点东西，陈昀也不知道是什么，掏了半天，才知道都是一些小零食，拿出来一块巧克力拆开包装袋递给刘肥儿。
    刘肥儿胆子倒是也大，见陈昀给，就上前接了过来。
    陈昀示意他尝尝，刘肥儿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吸引了小小稚童。
    刘君宜很是无奈，自己这儿子一直如此胆大。
    陈昀抿了一口浊酒，浊酒确实浊，就是普通的米酒
    端着酒杯和刘君宜攀谈：“刘掌柜可是原州本地人？”
    “某，原籍绥州，躲避战乱而来，结果到了这原州还是没躲过。”刘君宜苦笑。
    陈昀听见绥州，便想起了那有名的胡夏皇帝赫连勃勃，随便问问：“刘掌柜祖上是否是匈奴人？”
    “郎君怎知？”刘君宜大惊，莫不是这位真是神仙。
    “刘掌柜不用惊慌，你方才说你是绥州人，又姓刘，固有所问。”
    唐代陕北有大量匈奴人后裔，南匈奴内迁之后，以刘为姓，自称是大汉皇室子孙。
    武德年，匈奴早已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匈奴人以汉人自居，融入华夏。
    陈昀见刘君宜是个读过书之人，想必身份有些来头。
    不过看他给儿子起名的水平，倒是真有点祖上的风格。
    刘君宜倒也实诚，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现在草原上是突厥人，匈奴人早就烟消云散了：“君宜，确是左贤王之后，只是家道中落，现在靠着这小酒肆为生。”
    来了这小酒肆，陈昀心里有了点想法，何不在大唐开个餐馆呢？
    想到这里陈昀试探刘君宜：“刘掌柜，你这店生意可还好？”
    刘君宜面露苦涩，叹了口气说道：“这突厥人常常侵扰，商路断绝，城中也是经常戒严，眼看维持不下去了，我准备近日就盘出去，去长安投奔亲属。”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陈昀慢慢地说：“不瞒刘掌柜，我有些新奇的厨艺，正好想开个酒肆，你不妨盘给我，我分你三成股，你还继续经营如何？”
    刘君宜有些迟疑，陈昀给他大概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构想。
    听了陈昀的商业构想，刘君宜也是很感兴趣，一拍即合，买卖就这么成了。
    谈好了事情，陈昀带着哼哈二将继续闲逛，看看还有什么商机。
    这时，一阵哭闹声传来，陈昀顺着声音寻去，眼前一幕，让他大为吃惊。
    只见一个肥硕的中年妇人，骑在一位金发碧眼的胡人女子身上，不断打骂。
    胡女身上穿的很清凉，萧云七梁无业的眼睛不断在胡女身上瞄，梁无业哈喇子都快流下来。
    这是稀罕事儿啊，既然遇上了那就多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