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辰满身伤痕的站在密室里,看着墙壁上,挂着属于飞龙卫身份的标识牌,最开始的一个就是梓竹的名字,那个肆意洒脱的少年,已经成为了一个冰冷的牌子。想起当初他和梓竹的相遇,眼泪的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模糊了他的双眼: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用手抚摸着梓竹的名字,那些回忆如奔腾的江水一样喷涌出来。第一次见梓竹,是他出宫学艺的时候,那时候,他刚被皇后接出冷宫,什么都不会,处处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宫里的师傅也不爱教他,为了能够出人头地,他只能偷偷去宫外找人学习。那天他和往常一样出门,在宫门口几十米外的地方,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拽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看样子是要卖进宫当太监,小孩子不停的挣扎哭闹,李凌辰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他才不会在别人身上浪费时间。是那个小孩子的一句话让他停住了脚步,只听小孩哭喊:“娘,你快来救救我,爹和姨娘要把我卖进宫当太监,娘,你在哪儿,你快来救救我”。李凌辰心软了,他想到了自己,他走到那两个人身边告诉他们:“你们要多少钱?这个人我买了”。从那以后,梓竹一直跟着李凌辰,连梓竹这个名字都是李凌辰给他起的,想着那个蹦蹦跳跳、可可爱爱的梓竹,李凌辰哭得不能自已,是自己的一点儿私念,害死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兄弟。听明溪来报,送他到松凹岭的那个少年胡渊回来说,等他回去打斗的地方找梓竹的时候,他已经被万箭穿心了,到死都看着李凌辰离开的方向。胡渊怕人追查下来,把刺杀宁玉的事情赖在他的身上,只能忍痛把所有李凌辰带去的人的尸体都烧了,包括梓竹。那个风风火火的少年,到最后连一点儿骨头都没有剩下,身躯化为粉末,被风吹散……他用残缺的左手一个个抚摸着他们的名字牌……泪如雨下。过了许久许久,李凌辰抬起了头,他看了看自己左手上残缺的小指,换上的新的手套,前面的手套落在了和刺客打斗的地方。现在,他换了一只新的,这只手套锋利得可以杀人,他希望自己的心也如手套上的铁一样冰冷坚硬。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任最后一滴泪滑落,他打开密室的门,迎着风走了出去,风吹起了他乌黑的发丝,鲜红的衣袂,此刻的他宛如地狱归来的恶魔,一举一动都是邪魅,风中飘来一句冰冷的话:“李凌煜,我要你~血~债~血~偿……”。
马车上的若柳从恶梦中惊醒,梦里的宁玉被一剑穿胸,宁玉倒下后,是李凌辰阴鸷的脸。若柳胸口起伏,这些天来,她一直忽略某些念头,以为不去想,它就不存在。她拿出在案发地捡到的两个指头套,仔细的摩挲着,如果真是李凌辰伤害了宁玉,她~她真的要杀了李凌辰。她心中郁闷,心上像放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她掀开车帘一看,帝都大门近在眼前。她的感情已经变了,第一次见帝都,只为给牡丹姐姐报仇,无暇欣赏美景。第二次进帝都,答应了宁玉的求婚,心里眼里只有宁玉,也忙不得看风景,这一次,没有报仇的愤怒,没有和爱人的喜悦,只有淡漠,无尽的淡漠。眼前巍峨的帝都城门,就像一个黄金笼子的入口,进入的人都被关在里面,不得自由。很久以后,她发现,帝都的城门别并不是笼子,真正的笼子是皇宫。
李凌煜把若柳送到平远侯府,看过了姨父姨母之后,就离开了,他离开前想见一见若柳,却被若柳以身体不适拒绝了,他也不气馁,来日方长嘛,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若柳回到平远侯府,换洗了一下,就迅速赶到萧婉欣的房间,只见平时那个明媚自信,母老虎一般的女人,此刻正面色萎靡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一股浓浓的药味充满了房间,充斥着鼻尖,若柳眼眶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她缩回了跨进去的脚,独自在拐角处哭了好久,直到情绪发泄好了,她在旁边的鱼缸里洗了一把脸,从前里面那些肥肥的鱼儿现在一条都没有了,若柳洗好脸,整理了心绪,挤出笑容,才跨进房间。她看见萧婉欣还睡着,她默默坐在旁边,给她把脉。看着萧婉欣憔悴的面容,她心里一痛。萧婉欣感觉到有人抓着自己的手,她缓缓睁开眼,看见若柳的时候,她露出了惊讶,慢慢又变得悲伤。她看着若柳,艰难的挤出笑来:“柳儿,你回来了”?当初若柳去找宁玉,是告知了她们的,她也同意了。她觉得小年轻嘛,还是要多在一起。现在,若柳回来了,她的儿子没有回来,她也没有问。若柳挤出笑容点点头:“是啊,娘亲,我回来了”。萧婉欣神情激动:“你~你叫我什么”?若柳笑着看着她:“我和宁玉虽没有正式拜堂,但是,我们都是彼此认定之人,婚礼不过是个形式罢了,母亲想不接受我也不行了,我肚子里可是有宁家的孙子了”,说完她面带微笑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萧婉欣挣扎着坐了起来:“你说真的”?若柳羞涩的点了点头。萧婉欣难以置信:“你们不是没有”?若柳假装难为情的看着脚尖,吞吞吐吐的说:“我~我们在婚礼前,那几天……”,说着,她故作羞涩的咬了咬唇。然后,她又假装害怕的请罪:“母亲,不会怪我吧,还没有成亲就……”?萧婉欣拍着她的手笑了起来:“不会,母亲不会怪你,母亲要感谢你,我们儿子有后了”。若柳假装不知她说宁玉有后的意思,拉着她的手:“母亲,我听说怀孕很辛苦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可不可以教教我,而且,我也不会带孩子,这以后可怎么办呀”?然后萧婉欣就拉着她讲了一下午的育儿知识,若柳虚心听着,还一边重复记着,萧婉欣又讲起自己怀宁玉的窘事儿。宁旭尧愁眉苦脸的跨进院门,就听见萧婉欣的笑声。他疑惑的看向旁边的侍女,侍女回答他,是若柳姑娘回来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若柳看见宁旭尧回来,就急忙行礼叫侯爷。萧婉欣拉住她的手:“还叫什么侯爷,叫父亲”。若柳乖觉的叫了一声父亲。宁旭尧奇怪的看着她俩。萧婉欣拉着他的袖子,鼓足力气说:“老头子,我告诉你,你要当爷爷了”。宁旭尧更奇怪了。只见萧婉欣看着若柳,若柳脸色通红,急急忙忙站起来:“母亲我先出去了”。萧婉欣拉住她:“你可慢些,前三个月最要注意”,说完萧婉欣喊了侍女扶着若柳出去。若柳在侍女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回到房间,若柳轻轻躺在床上,刚刚萧婉欣交待侍女了,什么都不让她做,让她只能躺床上休息,若柳也不推辞,乖乖的躺在床上。等侍女出去后,她才失魂落魄的看着房间发呆。没有孩子,她和宁玉都没有夫妻之实,哪里来的孩子,不过,她现在倒真希望有个宁玉的孩子,早知道走到如今的地步,当初她应该找机会强迫宁玉一把,实在不行,给他下个药也好,宁玉实在太君子了。这个借口是她看见萧婉欣的时候,临时想出来的,人嘛,活着总要有希望,要是不这么做,她都不知道萧婉欣能撑到什么时候,现在看来,她赌对了。只是,时间一长,她该如何瞒住,只希望宁玉赶紧回来吧!
萧婉欣的房间里,宁旭尧给爱妻捏着腿,这段时间萧婉欣一直躺在床上,怕她血脉堵塞,他每天下朝回来,都会来给她捏腿。萧婉欣今天看起来与前几日不一样,今天的她似乎重新活过来了。她拍了拍宁旭尧的手:“老头子,你看咱儿子,平时看起来斯文有礼,我担心他姑娘的手都不会牵,没想到还会偷偷做这事儿。你说柳儿肚子里的是男孩儿女孩儿”?宁旭尧也笑笑,这也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唯一一次笑:“男孩儿女孩儿都好”。萧婉欣也赞同的点点头:“也对,他俩那么俊,男孩儿女孩儿肯定都好看,要是个双胞胎就更好了”。“对了”,她一拍手,大声喊翠环端药来,她一口气喝完,就吩咐翠环给她穿衣打扮,她要请大夫来看若柳。宁旭尧劝住了她,都大晚上了,等明天再请,她想想也是,还是不要打扰若柳休息,明天再看,给自己的大胖孙子好好休息。宁旭尧看着自己妻子那一直碎碎念不停的模样,心里稍安,也祈祷他的乖孙健康出生。
第二日清晨,翠环过来和门口的侍女说:“早膳过后,夫人请了大夫来给若柳把平安脉”。若柳听得心惊,这大夫一看,可不得露馅,到时候萧婉欣本来就没有好,可不得活活气死,她立刻想了办法。萧婉欣撑着病体,在翠环的搀扶下,来了若柳的房间。若柳看着窗外呜呜泱泱全是人,她心里很愧疚,但看见萧婉欣虽然脸色憔悴,但精气神比昨日要好,她又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大夫给若柳号脉,时而摇头,时而疑惑,若柳却脸色平静如常。在大夫把手拿开后,萧婉欣赶紧追问:“大夫,柳儿怎么样”?大夫点点头:“恭喜夫人了,喜脉强而有力,孩子很健康”。萧婉欣让人给了大夫很多赏赐,欢欢喜喜的把大夫送出门,又交待若柳注意事项。把嬷嬷婆子丫鬟留了好些个来照顾若柳,若柳笑着应下了。等所有人都走了,若柳才默默擦了把汗,看来刚刚她的暗示,大夫看懂了。这以后可咋办呢……她又愁了起来。算了吧,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前几个月也不会显怀,过段时间萧婉欣好了,再找个时间告诉她,说不定宁玉过几天就回来了,管他愿不愿意,抓紧时间强迫他造一个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