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娘警觉的看着她:“你到底是谁”?,自从上次那个年轻人来找过她以后,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这事儿不会轻易过去,果然,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若柳对着她笑笑:“大娘不必紧张,我不打探宫廷秘事儿,我只想给你的好姐妹画个画像,给她的儿子”。钱大娘看见儿子出来了,她摇头示意若柳不要再说了。若柳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伸手接过钱大娘儿子递过来的水,喝了起来。喝完把碗递给他,温柔的说了声:“谢谢你啊”。这个朴实的年轻人,看见若柳冲他笑,红着脸拿着碗走了。若柳用希冀的眼神看着钱大娘。钱大娘叹了口气:“你去河边等我,我马上过来”。若柳笑笑,点点头离开了。
若柳独自走到河边,这条小河不深,但却宽,溪水清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她伸手在水里划了划,冰冷的触感在她手上流过,水草的清香扑鼻而来,四周寂静而安宁,是她很久都未感受过的自由。这些年来,她为报仇步步为营,也为防止仇人害她而过得小心翼翼,经历过生死离别,这样自由平静的日子,是奢望,希望有一天能和宁玉携手找个世外桃源,安安乐乐的过一生,想到这些,她轻轻笑了。钱大娘的声音传来:“姑娘,是何人”?若柳站起来冲她笑笑:“大娘不必紧张,我是李凌辰的朋友,擅长画画,我听说他三岁就未见过娘亲了,想画一幅画送给他,前面来找你的人也是我安排的,打扰大娘的生活了,我在此给你致歉”,说完,她行了一礼。钱大娘赶紧搀扶起她:“姑娘如果说别的,我帮不上,但是,悦儿的相貌,我还是记得的”。若柳拱手行礼:“那就谢谢大娘了”。钱霜从回忆中反应过来:“我可以告诉你,她的长相,但是,我希望从今以后,姑娘不要再来打扰我,我们只是普通百姓,一生所为,不过是一日三餐,身上衣裳,承受不起贵人之怒”。若柳赶紧点头,拿出画纸,准备开画。
钱霜看着溪水缓缓流走,又想起初见刘悦的那天,那个时候她刚进宫,年纪小,什么都不会做,经常做错。后宫规矩森严,那些嬷嬷简直要吃人,不是打就是骂,还不给饭吃。有一次,她不小心砸碎一个瓶子,被打了二十藤条,不让吃饭,关了禁闭。她以为她要死了,没想到刘悦半夜悄悄钻狗洞进来,把自己藏起来的半个馒头喂给了她。就这样,在刘悦的救济下,她活了下来。两个小姑娘从此成了要好的朋友。闲暇之余,一起憧憬未来的日子。那时后宫斗争不断,皇后娘娘有权势,却无宠爱,贵妃娘娘有宠爱,权势却不如皇后。皇后有意无意打压贵妃,贵妃就和皇帝闹脾气。有一次,闹得心烦人,皇帝就自己在御花园喝酒,她和刘悦正好抱着花盆经过。皇帝一眼看中了刘悦,把她留了下来。十个宫女中,皇帝就看上了刘悦。钱霜为她高兴,也为她担忧。高兴的是她以后可以不用被人欺凌,担忧的是,她们无权无势,怕看不见的刀剑。但是,不管她俩如何想,都不重要,她们只是一只蝼蚁,在上位者眼中,有时候还不如蝼蚁。想象中的宠后获封并没有发生。那日之后,皇帝就像忘了这件事儿一样,她们也没有在意。直到~刘悦怀孕了。她们也曾求过别人,可是,没有谁理会这个无爱无宠的女子。尽管刘悦生了李凌辰,也没有得到一点儿封号,只是,暂时让她们仨住在一个单独简陋的宫殿,李凌辰的名字也是由别人拟好,他随便挑的。但刘悦不觉得苦,把所有心思放在孩子身上。两个人领一个孩子,还是很快乐的,因为刘悦没有任何封号,皇帝也不待见她,无人嫉妒,反而让她们三个的生活过得平静而幸福,日子虽然清贫,但胜在安乐。
可是,有一天,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有一个嬷嬷来找刘悦,告诉她,萧贵妃有孕了,让她应当去表示祝贺,毕竟那是皇帝的心头肉。刘悦本不想去,她对皇帝没有感情。可是嬷嬷提到了李凌辰,她看了看乖巧的儿子,为了儿子以后不被针对,她还是硬着头皮去了。然后钱霜就看见一大群人进来,拖走了李凌辰。她拼命阻拦,也于事无补。她也被关了起来。第二天就听说刘悦被赐死,李凌辰被关入冷宫,本来自己也要被赐死的,是一个贵人救了她,把她送了出来。她逃难至此,遇到自己的另一半。若柳听着她叙述李凌辰母亲的容貌,尽力去画。却不觉自己已然泪流满面。若柳把自己画的画拿给钱霜大娘看。她拿着画迟迟不撒手,看得出她的手在颤抖,声音由刚刚的哽咽到如今的嚎啕大哭。若柳看着她情绪崩溃,心里也很难过,不过是两个无辜女子,一个无辜的孩子。过了很久很久,钱霜平复了心情,她拿着画一看,眼泪打湿了画作,她紧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若柳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没关系的,我已经记住了,只是,您觉得我画得像不像”?钱霜点点头:“像,实在太像了”。若柳欣慰的笑笑,这是她能为李凌辰做的一点点事情了。不知道他以后收到自己的画,会不会感动得哭鼻子。
若柳辞别了钱大娘,回到借住的地方,凭着记忆再次画出了李凌辰母亲的画像。看着上面眉眼带笑的女子,她不胜感慨。夜晚的梨花村宁静幽美,时不时传来狗吠,她想着明日一早启程,这几天他们都累得够呛,今晚好好休息,可是,她却没有一点儿睡意,昨晚的刺杀还历历在目。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第二日清晨,若柳带着四个护卫辞别主人家,急匆匆的往樊城而去。五个人一路奔波到了樊城城门口,却见好多官兵在盘查行人。她想让人打听,可又担心被当成可疑人,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进城后,街面上还是有很多官兵在巡逻,她们找了一个普通的客栈住下来。她让个子最高的那个护卫杨朗和稍胖的护卫张滔去打听钦差住的地方。其余几个则各自休息。若柳总觉得这座城的官兵多得不太寻常。过了一会儿,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他们神情悲伤的进入若柳房间。若柳他们不对劲,就问发生了什么。两个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个子高的杨朗说话了:“听说,世子没来”。“没来”?若柳疑惑。杨朗绷着脸:“外面的人说,世子在半路遭了土匪,世子下落不明,其余人几乎都……”。若柳猛的站了起来:“不可能,他可是钦差啊?谁敢杀钦差,不要命了吗”?没有人回答她,没有人说话。若柳再也等不及了,她冲出客栈去寻官差。刚好遇到一队官差在查路人,她找到领头的,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塞了一张银票。领头官差示意手下好好盘查,自己则领着若柳到了墙角处,人手的地方。看着手中的银票,他语气温和:“不知姑娘想问何事”?若柳深吸一口气:“我听说钦差大人……遇到了土匪,不知可是真的”?领头的人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告诉她:“姑娘,这事儿可严重了,我劝你还是少打听,万一被当成刺客,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若柳神情严肃的看着他:“我~是钦差大臣宁玉的未婚妻”。官差震惊了,他惊诧的看着若柳:“姑娘~莫不是开玩笑吧”?若柳拿出了平远侯府的印信,斩钉截铁的说:“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官差告诉她,昨天接到报案,在离樊城不远处松凹岭附近,有一大堆人的尸体。他们急急忙忙赶过去,那横七竖八的上百具尸体,都是被乱刀砍死的,那地上的血液都凝结成紫色。可太骇人了,这几年大祁民富国强,没有战乱,像这种大规模的死人事件,吓得樊城府尹差点儿从凳子上摔下来。忙忙慌慌的到现场勘察,除了认识禁军标志外,其余人都身份不明,府尹猜测是钦差大臣一行人,多出来的人身份还有待核实。
若柳听完官差的话,呼吸一滞,这一定不是真的,前几天宁玉还穿着喜服要迎娶她呢。她忍住眼泪,语气颤抖的说:“那些尸体在哪里?我要看看?”官差有点儿为难,毕竟这个事情得府尹同意,若柳又塞了一张银票给他:“带我去见府尹,告诉他,我可以替他辨别是不是钦差大人”。官差硬着头皮带她去,转身的时候,若柳腿一软,险些摔倒,那个官差扶了她一把:“姑娘,节哀”。两个人赶到樊城府尹处,官差让她先等着,自己进去汇报,若柳又拦住了他,递给了他平远侯府的印信和一沓银票。若柳在门口没有等多久,府尹王知水就迈着飞快的步子跑出来,见着若柳就行礼:“怠慢姑娘了,主要是这两日松凹岭的那些尸体,把我忙得头晕眼花的,又要向上级汇报,又要抓住凶手,还请姑娘理解”,说完还擦了擦汗。王府尹做官那么多年,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不管眼前这姑娘是不是宁世子未过门的妻子,至少印信是真的,虽然世子可能惨遭不测,但睿王在呀,萧贵妃在呀,宁世子在自己的地盘出事儿,自己难辞其咎,若是再得罪他们,自己怕是要抄家灭族了。所以,就算是错,自己也要认了,让她帮自己看看宁世子是不是在那些尸体里面,他心里祈祷,虽然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但还是得祈求上天保佑,不然,自己的官怕是做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