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背上那一大片乌青我昨晚就看到过,皮下伤,可能肌肉会有点损伤,但应该问题不大,没有牵扯到神经和韧带,并不影响行动,他依旧会是个灵活的胖子。
以前都是看他时不时抽风,这次换他被风抽,抽得还有点惨,好在他皮够糙肉够厚,看上去也没受啥内伤,就是皮下毛细血管爆了,淤青面积太大,要完全消退估计两三个月起步。
我摸上自己胸口还在隐隐在痛,我不会整片前胸也乌青了吧?我又没有胖子神膘护体,那要多久才能好?如果整个夏天不好的话,我岂不是不能打赤膊了?要不考虑做个纹身?一整片,要是比较规整的话,可以考虑纹个王八?或者龙龟什么的。
千年王八万年龟,长寿之物,可以向天借个寿。
胖子的乌青就特别适合纹条通身大蟒,譬如蛇母,那家伙从西王母时代一直存活到现在,未来还将天长日久的活下去,就算蛇母小气只肯借一点点寿限给他,估计也得百八十年。
我俩加在一起还能凑个玄武,玄武为司命之星,首宿南斗注生,为增寿之象。玄武又与麒麟相应和,清同治《易冒》曾道“勾陈之象,实名麒麟,位居中间”,勾陈即为麒麟别名,古人有种说法,认为麒麟正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中间坐镇的瑞兽。好嘞,对应现实完美闭环,我很满意。
就等瞎子练好纹身手艺了。
我把外套解开,里面还穿了个短袖t恤,想掀起来仔细瞅瞅乌青啥样,胖子以为我是要让他看,连忙按住我的手。
“我看过了看过了。这么大人了怎么一言不合就露肉呢,要矜持,要稳重。你前胸一大片乌青,正好在两位长辈之间,形状跟个乌龟一样,上有头下有尾。你一直没醒小哥也不确定你里面肋排有没有断了或者裂了。”
巧了,还抽出来个乌龟形状的乌青么,那倒是省了纹身了。
“我看看。”
“等等,我先看看。”
胖子咦了一声,手在我胸口直打转,又轻轻按了几下。咋的还摸上瘾了。
一下我胸口某处传来尖锐的痛感,初步估计有点轻微骨裂。能把人拍飞的巨力绝对不简单,只是骨裂算我运气好。应该是那一瞬间我上半身本能往后仰了下,稍微卸掉点力,否则我的肋骨可能断得能编笊篱了。
我拍开他的臭手,“你这人说话间怎么还上手了呢,好兄弟可远观不可亵玩知道么。”
“我是看你的淤青怎么一夜之间变淡这么多?还痛不痛?”
我低头看了看,乌青颜色比他背上确实浅多了,有点像恢复一段时间要消散的样子。这才过了一晚上而已,我想起张有药说过的话,我的身体修复确实加速了。
“还有点刺痛,不过肋骨应该没断,瘀血也吐出来了。除开肚子有点饿,我现在感觉还蛮不错。”
胖子锤了我一下,“行啊你,恢复挺快,就苦了我和小哥,两个人轮流盯你一晚上,就怕你吐血呛到了,或者骨头扎到肺憋死了,回头记得给我俩涨点零花钱啊。”
我听了有点感动但是不多,涨点钱好让你俩天天去夜色么,还不带我。
于是勉强敷衍道,“回头再说吧。”
胖子很不满意,指着他的黑眼圈。
“加点零花钱就跟要你老命一样。胖爷不以筋骨为能了,老子熬不动啦。不加今晚换你守夜,不讲价,也该轮到胖爷跟周公好好约个会了。”
“你不是说了,再让我守夜你就是两头乌,还说找头驴来守夜都比我强…”
胖子一下也记起来了,拿起饭勺就戳我。
“你这人怎么老爱翻旧账找话茬呢,这荒山野岭叫胖爷哪儿找驴去?但凡我是阿凡提,屁股底下有头驴,你看我待搭理你么。驴又能干又能吃,五香驴肉香掉舌头,用处多了去了,你呢?你自己说能干点啥?守夜都能把自己干丢了的人。还有我真奇了怪了,老吴家是不是打你爷爷起就爱记小本本,纯纯家族遗传了是么?胖爷一会放个屁你要不要记一下,改天再拿出来闻闻??…”
胖子越骂越起劲,我蹲下来听着,面煮好了,我闻着饭香越听越饿,最后没忍住接过饭勺。
“那要不你去一边放,我吃完饭再记。一会我去接应小哥,顺道给你抓头驴。”
胖子听了没好气的抢回饭勺,鼻子还往外喷着怒火,盛了碗面没好气的递给我。
“吃吧吃吧,你要抓头驴回来总比你守夜强,抓不到就说明你还不如头驴呢。”
靠,两头堵我是吧,老子还不服气了。这山里有野驴没,快让我抓一头,让胖子睁大眼看看我跟驴到底谁更有用,当然我也承认我没有驴哥做成五香酱肉好吃,但驴也没有我善解人意啊,驴能天天陪他扯淡么,陪他拉磨还差不多。
我带着满满一肚子腹诽,坐在山涧石头上开吃。
边吃边看东方朝日初升,风露沾草,山雾缭绕,一道道绯红的霞光越过岩顶,穿过树梢,在我身边云霭之上不断变幻各种光影,清风吹来,氤氲薄雾逐见消散,山林碧空显露真容,真是了了晴山见,纷纷宿雾空。
“快吃!你念经呢!面都凉了!”
胖子看我捧着碗发呆更不爽了,怎么,是面不好吃吗?
“哦哦哦。”
通常每到饭时厨师的脾气会更大些,面也温了,我赶紧低头吃完。
然后我背上背包,胖子拿出把军用锹跟递枪一样很庄严的塞给我。
我说昨晚那东西怕光,应该喜欢夜行,白天不会出现。如果不见我俩回来,你们就快点跟上来。
今天一定要早早找个十分安全的地方扎营,最起码离水道远一点,我不想再落水了,后背再捱一记纹身的话,我就活像个乾隆釉彩大瓶了,花里胡哨,大雅大俗。
胖子却说铁锹除了用来防身还能挖草,因为他发现山林边石缝里有不少野生的川贝母,他让我随手挖着,这玩意儿对肺好。
这几年我肺部已经好很多,也不咯血了,但由于历史原因每逢春夏之交还是偶尔会咳几声,就胖子心心念念的记着。
“这玩意儿野生的多贵你知道么,论克买,每次还要老子自掏腰包给你四处淘腾来炖梨,亏死我了。”
川蜀还真是遍地天材地宝,我拎着铁锹答应他,“那就挖呗,我挖还不行么,以后你再买我给报销。”
胖子哼哼一声,“你也就这一点比驴强了。”
我一听掉头就走,呸,以后零花钱什么的跟驴要去,涨钱的事想都别想。
我一个人沿着水道往前走,两岸渐渐成了高耸的岩壁和密林,山涧越往上游收窄,一路看过来全是大大小小的瀑布。
按说春末夏初这个时节,有水的地方应该河草丰茂,有鱼有虾才对,但这里的水流干净异常,似乎唯一见过的活物只有那两条白鳝,是水质有问题?可水是活水,白鳝也都活着。
我们也是拿浅滩挖坑浸出来的水消毒,烧开喝过好像没什么问题。
不过这里已进入原始区域深处,生态有些异常也很正常,可能跟昨晚突如其来的山洪里面含碱和那神神秘秘爱打水漂的东西有关。
沿岸草丛里果然好多川贝母,越往里走越多,刚开花的留下,把老一点的挖走,希望山神能原谅我的不告而取,如果收费的话麻烦挂小花账上。
走走挖挖,终于看到闷油瓶的身影,我朝他挥手,“小哥,我来了!”
闷油瓶朝我点点头,他静静的伫立在一处山崖下,身形看上去有些落寞,似乎整个人思虑重重,复又放松下来。
看得我心里一沉,小哥心里是在犹豫。
可看见我,他又把那份犹豫毫不犹豫的抖落了,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是不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崖顶是一条白瀑飞流直下,冲进一汪深潭,水汽随着山风飞溅,闷油瓶就站在潭边石头上,衣服都要被沾湿了,不知他站了多久,我心说这瀑布有什么好看的?
悬崖垂白练,瀑布落深潭,这在山里太常见了,大大小小的不下几十处。
“在看什么,小哥。”我站到他旁边问。
“那里。”他抬起手指向瀑布。
他指的地方在山崖最底部,光都照不进的地方,我眯着眼仔细打量,才发现瀑布之下水面之上好像有一处裂缝,有五六米长,大部分淹在水下了,露出水面最高的地方也就半米,真难为他的眼神这么好这都能发现。
“水位在涨,一会儿就看不到了。”
果然几分钟后,我俩眼看着这条山裂完全沉到水下去,消失了。
我有点意外,瀑布水量不是很大,水潭也很清澈,我目测了下水潭的长度深度和宽度,又大概估算了下瀑布每秒入水量和深潭往下游的出水量,就像做一道经典的注水数学题,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仅靠这条瀑布把水潭装满应该是不可能的任务,而在短短几分钟内让整个水潭水位上涨几十公分则完完全全就是神话了。
反正科学没有科学依据是不敢这么出题的。
“这潭里有古怪。”我跟闷油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