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云台上,围着一干看热闹的弟子和坐镇监考的苍谷长老,九天玄女像旁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甚至有的挤到了台下的阶梯上。
若论往日,一个小小的入门测验并不会引来这么多弟子围观,但是那名传闻中冰山掌门收的第一个徒弟也在参赛人员中,这就令人不得不想要一探究竟,到底是什么样的天才,能令杜瑶光铁树开花。
考场上的香炉刚燃了半支,一个扛着两担石块的白衣身影从入云台外飞身入场,身姿修长矫健,动作稳健又不过于张扬,直直落在苍谷长老面前,连担子里的石块都没掉出来一块。
众弟子看清他的样貌后,发出一阵惊呼。
“才半炷香时间!怎么可能啊!”
“这就是杜掌门的大弟子吗?”
“你看他连汗都不出,真乃怪胎也!”
这入门测试,在姜流之前,最好的成绩是一炷半香的时间,不能使用法力,若是犯规,根本逃不过长老们的眼睛。
不少弟子早就听说过姜流此人,入门时毫无修为,修炼速度堪称龟速,看不出有什么天赋异禀的,但是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数倍,有如怪胎。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这两担山石,重量怎么也得百斤,在他身上竟轻若无物。
这让人不得不猜疑杜瑶光的收徒标准,莫非她就喜欢这样四肢发达的?加上姜流样貌外形皆属上乘,门派中关于这对师徒的绯闻,总是天花乱坠的。
“他肯定作弊了!寻常人岂能以此等速度登顶!”
“严查!不能因为他是掌门首徒就放过他!”
人群中传来敌意的声音,姜流朝那几人一瞥,很不把他们当个人物的样子。
那些弟子是苍阳阁的,苍谷座下的,他刚入门时在课堂上当众顶撞了他们师父之后,苍阳阁就对他颇有不满。
而且比起其他派系弟子,苍阳阁弟子对于他被杜瑶光收为首徒一事的嫉妒心,是最明显的。
一有弹劾的声音,准是这帮弟子。
姜流把两担石块往旁边一扔,一声重重的响声一下便把这些质疑声压了下去,仿佛在朝质疑者示威,他正大光明地站在苍谷长老面前,让他好好瞧瞧自己到底有没有作弊。
苍谷虽然对姜流不羁的作风一向不满,但他从不公报私仇。
苍谷铁青着脸审视着姜流,发现他并未动用一丝一毫的灵力,眼神中惊讶混杂着不满,点了点头,许他通过试炼,还让门下弟子把半炷香的记录给记下。
这记录怕是后面都没有人能打破了。
“师弟!”
怀隐和瑶歆来到姜流面前,欣喜地为他祝贺。
昆仑之中分为青玉阁、苍阳阁和铸剑厅三个派系,由三名长老管理,不同长老座下弟子有小团体也是常事。
青玉阁向来人丁稀少,又是主修医术的一脉,像这种比武试炼中出风头的事,之前从来轮不上青玉阁。
“姜师弟!你太厉害了!师父掌门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把你当做青玉阁的排面的!”
瑶歆激动地扑上来,像是要给姜流一个大大的拥抱,姜流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瑶歆今天好像比平常多打扮了一下,扎着个包子头,圆圆的脸蛋,穿着昆仑派的蓝白裙裳,看起来灵动可爱,姜流喊她师姐,但是看上去就像姜流和怀隐的小妹妹。
这个小妹妹对姜流十分体贴,姜流也懂得这种小姑娘的心思,但是,他对这样的女子实在是没兴趣,不想惹出是非。
“杜瑶光才不会为我高兴,我就算拿了门派会武第一,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姜流不以为意道,他想象不出来杜瑶光高兴的样子,说不定她一笑她的冰山美人人设就崩塌了,还是别笑了。
“那……我和怀隐师兄也会为你高兴的啊!师弟你最近想吃什么,师姐给你做,奖励你!”
姜流摆了摆手,依旧没领瑶歆的情,趴到怀隐耳朵旁,对他小声道:“一会儿让云清下去买几坛酒,晚上沉渊谷……你懂得。”
怀隐脸上为难,但姜流吩咐完扭头就急匆匆地走了,问题全丢给了他们。
“我急着回去浇水,不等云清和凌珊了!”姜流道,云清和凌珊,现在应该刚登上入云峰的半山腰吧,等他们登顶都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他可是懒得等。
入昆仑派一年,姜流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些许变化,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这里的弟子,不论性情急躁还是温和,品行都是一样的纯粹,甚至有些单纯,不似他过去三百年接触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杀伐流血,勾心斗角……
在这片仙境待久了,姜流变得松弛起来,每天过的都很舒心,很快就和青玉阁的师兄师姐们打成一片,加上青玉阁女多男少,他的样貌又俊,别提多讨师姐们喜欢了。
除了修习治愈心脉的心法这一正事毫无进展,其他的都很完美。
青玉阁的后花园中,杜瑶光的房间前,种着两棵上古神树。
一棵叫做蒙木,一棵叫做帝休。
蒙木其叶如槐,颜色金黄华丽,传闻食之不愁不惑;帝休其叶如杨,颜色黝黑光洁,据说食之不易发怒。
姜流初次听杜瑶光介绍这两棵树的时候,以为是在忽悠他,这之前只在神话中听说过的两棵神树,杜瑶光却要将帝休叶加到姜流的汤药中,调养他的心脉。
再灵的灵药,也不如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平心静气,作息规律。少冲动发怒,对医好姜流的心脉有不少好处,所以即便姜流嫌帝休叶子难喝,杜瑶光也勒令他必须喝下去。
姜流刚入门的时候,第一次喝杜瑶光配的药,腰背酸疼了好几天,差点起不来床,一问之下,竟是在药中加了栀子、金花等九种阴凉之物,害得姜流仿佛得了一场风湿。
“师父,你就让我天天喝菊花茶调养不行吗?下这么猛的药。”
“那你就试试天天喝菊花茶,看能不能治好你的心脉。”杜瑶光一句话把姜流堵了回去。
好好的冰山美人,怎么如此唠叨?
但是往往杜瑶光唠叨完,就要消失好一阵子,无非就是在她的玉雪峰上练功,见不到人,把一些心法口诀扔给姜流让他自己琢磨。
但是姜流心里岂能平衡?他每次喝药的时候,都会给杜瑶光煮一份,并在里面加上味道极苦的蒙木的叶子。
他说,做掌门的事务繁多,难免会心绪烦忧,喝了这碗蒙木叶子,不愁不忧,难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虽然他每次都是把药送到玉雪峰上就走,没看到杜瑶光喝没喝,但是他有时候会看到杜瑶光回房间时,带着一个空碗。
他的房间和杜瑶光的房间中间隔着蒙木和帝休树,他为这两棵树浇水时,一抬头便能看见杜瑶光房间的窗户,和房子后的玉雪峰。
每一日他总要习惯性朝那边看看,虽然总是看不到杜瑶光的清冷身影。每日浇水和抬头张望的习惯,不知不觉保持了一年。
同门弟子时常瞧见他这一小动作,都说他们师徒互相挂念,关系亲近,是本门师徒模范呢。
但往往等他们走后,姜流确定了师父和同门都不在,会从怀里摸出来一坛酒,而且是那种驱寒效果极好的烈酒,吨吨吨喝下几大口。
杜瑶光的心法和她配的药实在太阴寒了,自己现下没有阳炎灵力护体,被寒气惹得关节肿痛都是常事,发作起来时,叫的和御龙关医馆里躺着的老头也没什么分别。
仙门规矩禁酒肉,他只得这般藏着掖着。
喝完后,又利索地把酒坛藏起来,装作无事发生,继续给树浇水。
“别浇了,喝不下了。”脚下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姜流身子一抖,定睛瞧着他浇水的地方,两棵树的树干下除了一棵嫩绿的草丛,什么活物也没有。
他扬起水壶,定睛又看了下那棵草丛,觉得有些蹊跷。
此时四下无人,根本找不到是谁在说话,姜流正纳闷这是什么没见过的妖法,那棵草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白净的红衣少年,定睛看着姜流。
“我找了你这么久,万万没想到姜大教主居然在掌门花园里浇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