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流作为昆仑派九百年开派历史以来,第一个入门一周就惹毛长老被罚去沉渊谷反思的弟子,在众多师兄师姐的议论声中自在潇洒地离场。
顾云清和凌珊眼神中颇有同情,送他直送到了沉渊谷的谷口,本来这里就离青玉阁近,山谷对面就是玉雪峰,走到这里,气温顿时下降了。
“姜大哥,真是委屈你了,受这些气。”凌珊同情道,虽然她不想让姜流和他们分道扬镳,但也不想让他来受仙门长老的气,人家可是风风光光的教主。
姜流倒是真不在意,无所谓地摆着手笑道:“无妨,这些入门的功夫,教的都是花拳绣腿,铸剑铸的也都是破铜烂铁,不学也罢。”
“姜大哥,那日你怎会在幻境中受伤啊?我和凌珊十分容易就过关了,那些虚幻的东西,对你来说应该是小儿科才对。”顾云清此时问道,他们一直都想知道姜流在试炼中的情况。
姜流摇摇头,道:“我若强行运功冲破幻境,不过是吹灰之力,但那样会暴露身份,至于那内伤也是我压抑灵力所致,和幻境没什么关系。”
凌珊听后,露出心疼的神情,惋惜道:“姜大哥,你这样遭罪,是有什么非留在昆仑不可的理由吗?难道你真的对……”
姜流看着凌珊八卦猜测的表情,爽朗地笑了一声,道:“我有我自己的理由,只不过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且我在这里,可以为和你们互相照应。”
凌珊见他不愿说的太明了,便也不多问了,站在谷边,望向黑漆漆一片的沉渊谷,想象了一下从谷中向上张望的情形。
微弱的光照,窸窣的寒风,除了风声萧瑟便再无其他动静的诡异宁静……这实在是个很好的罚弟子反思的地方,莫说要耐住寂寞,光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深谷,就足够让人追悔莫及了。
“好了,别太惦记我,我当年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区区沉渊谷,倒也清净。”
姜流似乎是为了不让两人担心。
“你呀,好好练心法,把你受损的经脉修复,就不会怕冷了,云清你呢,好好当你的护花使者,别让凌珊被欺负了。”
凌珊被逗得羞红了脸,顾云清怪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看看姜流,看看凌珊,也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把两个担心他的小年轻劝回去后,姜流优哉游哉地走下通往沉渊谷最底下的阶梯,当周围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刚才洒脱的样子变成了一脸阴沉,抬头看了眼高寒的玉雪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低头瞅了瞅穿在自己身上七日的昆仑派白色服饰,觉得和自己压根不搭边,如此突兀的改变,让他对自己也变得陌生。
他想知道一个答案,一个他思索了三百年也得不出的答案,这个答案,值得他委曲求全。
他的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眼前越是黑暗,他心里那团火就烧得越旺,仿佛在慢慢为他照亮一个清晰的答案。
嗡——他心里烦躁不安的时候,胸口那块玉佩突然再次嗡鸣着发出闪亮的青光,在沉渊谷的黑暗中,成了一盏最亮的灯。
这光芒一下就把姜流的前路照亮了。
和上一次在灵山洞府时,与杜瑶光手中的青玉缚发出共鸣时的触感很像,很温暖,好像这块玉的另一半就在附近,令其中的灵力有一股冲动。
这一次,这共鸣变得更加激烈了,那块玉甚至凭空从胸前飘了起来,好像,这一次共鸣的对象,不但是这块玉佩曾经的一部分,而是一个更大的,主体……
姜流略微思索了一番后,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强烈的想法。
“阿琪?!”他不假思索喊出了这个名字,向着青光照亮的前路跑去。
这块玉佩是阿琪给他的信物,是陪伴着她几百上千年的贴身之物,肯定已经被她的灵力浸透,若它本来的主人就在附近,它怎会没有反应?!
姜流激动得连身上的肌肉都麻痹了,控制不住地向前狂奔。
只见沉渊谷的中段的崖壁上有一处凹槽,从那里面正在发出和玉佩一样的青光,姜流不可抑制地奔了过去,但是心里,却下意识地失望了几分。
那青光的源头,竟是一块玉石雕刻的底座,那块玉石之上,站立着一座栩栩如生的石像,姜流看向那石像的时候,下意识便流下泪来,那面孔和神态,如何不是他百年久梦中的美人儿啊——
到底是什么样的精工巧匠,能把昆仑女神的容貌神韵和姿态雕刻地如此惟妙惟肖,令姜流第一眼看去,差点以为真的是那位救他出深海的女神。
“怎么……怎么会……”姜流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放在阿琪皱褶的裙角上。
他抬头望着阿琪宛若有着生气的面庞,期待着她真能低头看自己哪怕一眼,想着想着,双眼竟模糊了。
“他们怎能把你扔在这等偏僻角落里……?!”姜流悲恸道,心中痛楚,比心脉受损时的感觉还要沉重。
激烈的希望之后,是沉重的失望,如一颗被拴着巨石的冰块,狠狠地沉入了冰凉的海底,唯独剩下玉佩上传来的温暖的青光,还能给他一些微小的安慰。
至少,他正在走的是和她有关的路,待的地方是她曾经的故乡。
这等卑微的联系和思念,姜流也不愿意放弃。
“是否只有我走过一遍你过往的路,才能找到你?”他对着石像问道,伸手去触摸那玉石雕刻的四方底座。
上一秒还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在姜流触摸着玉石底座的时候,就变成了强行的入侵感了。
那块玉石居然瞬间就开始吸取他体内的魔力,黑色的煞气从姜流身体里大量涌向玉石,那青光在煞气的填充之下,开始逐渐黯淡下去。
姜流微微吃惊,他可从来不知道阿琪的玉还会吸取他的魔力,猛地把手抽离出来,一阵眩晕和酥软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在幻境中受的伤虽好了大半,但元气还没完全恢复,现在一下又被这奇怪的玉石吸走了许多。
姜流靠在石像旁的石壁上,腿一软便坐倒下去,朦胧地看着光芒黯淡下去的玉石底座,嘀咕道:“我知道,咱们俩好久没见了,但是这种亲热方式是不是也……太过狂放了?”
姜流往后一靠,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