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手掌大小的金箔,在红眉怪口诀催动下,变成了一人多高,六七人环抱才能围一周的大小,一下就把子渔和剑萝收了进去。
那红眉怪身旁的青脸妖怪,看上去像是红眉的二把手,面色一惊,问道:“大王,怎么把那女娃也给收进去了?她不是姜教主的人么?”
“哼,九幽堡垒和狱教,何时成一体的了?”红眉怪瞪了他一眼,道:“九幽堡垒虽创立之初得姜教主协助,但管理者另有其人,况且姜教主与我族联络,要么是令黑蝠堂传信,要么是自己来,何时让人带着黑龙令牌过来了?”
那青脸妖怪听后,恍然大悟般点起头来,道:“原来如此,大王英明!那令牌我当初用一串铜钱买了三个,这女娃拿鸡毛当令箭使,怕不是暗藏祸心,想独吞海族皇子的肉!”
金箔内的剑萝听了气急,怒喊一声,一拳砸到金箔内壁上,咣当一声响,金箔却是纹丝未动。
“臭妖怪,你给我等着!”
子渔看自己的话得到了印证,又嗤笑了一声,瞥了剑萝一眼便不再看她。
剑萝心有不服,对他道:“你以为只有我想杀你吗?西域的所有妖怪都收到了姜焱凌的指示,都等着捉了你食你之肉!”
子渔对她的挑拨不以为意,摇摇头笑道:“当初在朔池国,他警告我你们要对我图谋不轨,我没听。”他看着剑萝充满敌意的眼神,嘴角一抽,道:“我选择了相信你,才被你害得如此,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他说出这话时,希望能在剑萝的眼睛里看到哪怕一丝的愧疚,可是他没有,他没有用读心术的时候,便一点也看不穿这个姑娘。
但剑萝的目光还是有了那一瞬间的躲闪。
金箔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这次直接把两个人都颠到了半空,原来是外面红眉怪和子空没谈拢,红眉怪抄起狼牙棒一棒把金箔打向了子空,子空反手一棒,击飞了金箔,深深嵌入了一旁的墙壁里。
子渔一阵天旋地转,浑身上下都磕了个遍,差点把昨晚喝的粥都吐了出来,待金箔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他发现剑萝压在他身上,又用刚才在外面的姿势把他牢牢锁在内壁上。
“你有毛病吧?杀了我,你也别想出去!”子渔挣扎着喊道。
“哼,他们收不到我消息,定会来这里寻我,到时候这帮墙头草和你的师兄师父都吃不了兜着走!”剑萝大声恐吓,双腿更加用力地锁住子渔的喉咙。
外面的激烈打斗声中,还夹杂着几声子能和子净的高喊。
“小师弟,你怎么样?!”
子渔被勒得喘不过气,但还是挣扎着回应道:“我还好!她暂时杀不了我!暂时……”
“阿萝!咱们夫妻有什么矛盾,关起门来解决,莫要为难我师弟!”子能在金箔外喊道。
“呸!谁和你是夫妻!大肥屁股一身油,谁嫁给你谁倒霉!”剑萝被激得破口大骂,一下把子能骂自闭了,外面半晌都没人回话。
子渔被勒得涨红了双颊,实在是有些喘不过气,便用没有被剑萝扳着的另一只手去掰开她的双腿,谁知猛地一使劲,看上去紧紧扣在子渔颈上的长腿居然被他抬起来了。
剑萝顿时一愣,常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子渔却一手掰开了她两条腿,要知道她这样锁人技巧,连比她强壮三倍的半魔都挣脱不了,看来半魔和神族的体质,实在是有一道技巧难以弥补的鸿沟。
子渔趁她愣神的功夫,得意一笑,一把便把剑萝推到了金箔另一侧,剑萝虽撞了脑袋,但意志十分坚定,又扑上来骑到子渔肩膀上,继续锁住他的喉咙。
两人在金箔内激烈缠斗,令嵌在墙壁上的金箔在剧烈晃动之下几乎要脱落,随着剑萝再次被挣脱,而后第三次扑向子渔的时候,两人撞向了金箔的外侧内壁,将金箔从墙上撞了下来。
一声如古钟鸣响般的声响,金箔内暂时安静了下来。
子空一棒挥飞了群妖,将那红眉怪打得印在了自己的石座上,废了半天劲才把自己拔出来,只听青脸妖怪一声大叫,竟是被子空一棒子打碎了天灵盖,一命呜呼了。
红眉怪大惊,这貌不惊人的尖嘴猴腮的和尚,怎么力量如此强悍,身上的妖气比自己还要浓厚许多,若不是修行上百年的大妖,如何有这等实力?
“且慢!”红眉怪大叫,令殿中妖怪都住了手。
子净和子能也同时收手,护着唐长老来到子空身边。
红眉怪细细打量着子空和他那手中铁棒,试探道:“阁下,可是那东海石猴?”
子空目光露出几分意外,冷笑道:“哼,五百年了,想不到还有人认得爷爷我!”
红眉怪面色大惊,又问:“这铁棒,是东海的盘龙镇柱?”
子空把铁棒扛在肩上,道:“不错!当年爷爷我用这棒子和各路散仙斗法时,尔等小妖连个人形都未修炼出来,如今却敢和我叫板!”
那些小妖见他家大王都对这和尚露出忌惮和尊崇的神色,不觉也一一往后退去,给这师徒四人让开了空间。
红眉怪画风一变,拱手道:“我妖族向来尊敬强者,既是石猴前辈要护之人,我等,不敢觊觎!”
“废话少说,还不放人!”
那红眉怪的嗓音粗鲁狂放,一听就是大恶人,说起客套话来也是十分的不应景,但他忌惮子空,便真作出要放人的意思,对金箔道:“小娃儿!我等下会让金箔打开一条缝,你赶紧飞出来!那女娃乃是奸细,莫要让她有机会逃了去!”
金箔中,纠缠着的子空和剑萝闻言看了对方一眼,心中飞过万千小计谋,只听红眉怪大喊一声“开!”,那金箔果真打开一条缝,子渔仗着力气大,一脚把剑萝踹开,飞出了金箔。
剑萝如何肯抓住这个机会,催动巫妖刃的灵力使出空间法术,在金箔将要关上,还剩一条缝的时候也追了出去。
其他人眼看着一红一紫两道光飞了出去,连那金箔似乎也跟着飞走了。
红眉怪愣了,他不欲放走剑萝,剑萝却以过人速度冲了出去,导致金箔似乎夹在她身上一并飞走了。
殿中妖怪面面相觑,红眉怪先反应过来,追出殿外,大喊道:“我金箔呢?!”
子渔使出了浑身解数逃离了那个寺庙,他不会战斗的法术,但飞行是神族天生就会的,只要他动用所有灵力逃跑,还真不一定有妖怪追得上他。
脱身的喜悦还未在心里欢腾多久,他便看见剑萝正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她的双刀发出紫光,正是这股灵力令她有了空间跃迁的能力,才能够追上子渔的步伐。
子渔咬牙,被这女子扰得不胜其烦,身体在繁杂的枝干中来回闪躲,企图用枝叶做掩护来甩掉剑萝,可剑萝身上紫光更盛,不但没甩开,反倒越来越接近了。
子渔觉得情况不妙,突然一个急转弯,蹭着一棵树的树干飞过,剑萝反应不及,便一脚踩到树干上欲借力急转,谁知左脚刚踏上树干,便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啊——!”身后传来剑萝的惨叫声,子渔闻言停止了飞行。
他眼看着剑萝从高空坠落,身体在树干之间重重撞击了好几次,如一只从悬崖跌落的鸟,来回在两边弹落,飘摇下坠。
子渔心惊,下意识便飞回去查看剑萝的情况,只见她已重重摔落在地,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他脑子嗡嗡作响,也不顾她之前是要杀他的,冲上去要查看剑萝的情况。
“阿萝姐姐!阿萝!”子渔抱起她来,见她身上脸上都是伤痕,既纠结又心疼,而她的左脚脚踝处,红眉怪的金箔正牢牢夹在上面。
他倒吸一口凉气,那金箔夹力何其强硬,连他拼尽全力也掰不开,此时竟就这样夹在她脚踝上,而她居然也强忍着这种剧痛追了出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志和目的,能令她这样不顾生死?子渔又是恼怒又是心疼,深深叹着气。
这时,剑萝居然在她过人的意志支撑下,突然惊醒。她见了子渔,一拳打在他鼻梁上将他打翻,左脚的剧痛令她整条腿都快失去知觉,压制子渔的动作便慢了一分,被他抓住双手手腕,一转攻势,反而把剑萝压在了身下。
半魔体质本就不如神族,即便子渔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力气也要比剑萝这样训练有素的半魔要强大,她双手被子渔按在地上,小腹被子渔膝盖顶着,本就左腿行动不便,这样一来更难挣脱了。
她无力怒吼了几声,便放弃了挣脱子渔的钳制,怒视着他,仿佛眼中要喷出火焰。
可是子渔的目光没有丝毫怒意,他在担心她的伤势,也在可怜她苦苦支撑的顽强和尊严。
这种温柔的目光对剑萝来说,更甚于直接把她杀了的羞辱,她怒火中烧,大喊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子渔看了一眼后,又望着她,道:“你死了,剑方怎么办?”
剑萝怒容不减,但眼中微微泛红,喊道:“关你什么事!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那是一种蕴含着无限包容的无奈的眼神,剑萝记得每次和姜焱凌吵架,他都是这么看自己的,可是他的包容,令她觉得她是那样弱小。
“你和姜焱凌一样,都是自诩为神明之人,看待平凡卑微的种族,满眼都是怜悯和施舍!剑萝虽力薄,但也不容你这样羞辱!”
她挣扎着又要举起刀来,再次被子渔按下去。“可是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善待你!”
子渔如何不懂剑萝为隐藏自卑而伪装的坚强和刚硬,剑萝恶语相向,反倒令他心疼,道:“你俘获了一个神族的爱,你还觉得你平凡吗?你若是都如此妄自菲薄,那爱上一个欲杀我以成大业之人的我又算什么?!”
剑萝满眼不可理喻,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我才见过几面,你爱我?莫不是你觉得我命苦,就大发慈悲地想可怜我?神族的爱都这样廉价吗?!”
子渔无奈地抿了下嘴唇,情绪逐渐平静,看上去有些犹豫地说道:“我那天看你在天台难过,我就想开解你的痛苦,我承认我私自窥探了你的内心,但那是……那是。”
两人保持着男上女下的姿势,子渔欲语还休,剑萝却睁大了眼睛审视着他,觉得这少年行事好生怪异。
这种看上去要斗得你死我活的情境,他怎么好像还害羞了起来?
“那是为了和你共情,为了了解你心中的所有悲伤,对于海族来说,动心是同心共情咒的必然结果。”
剑萝听呆了,一时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去回应这件事,她欲杀之人对她告了白,表了爱,她还应该继续下手吗?
她的自尊似乎不鼓励她去杀一个心甘情愿任由她摆布的人。
“我和他不一样,姜焱凌居高冷傲,从不与人亲近,也不和他人吐露心事。但我愿意去了解你,愿意……”
“你能别说了么?”剑萝冷冷打断道。
子渔好不容红着脸鼓起勇气要说出肉麻的话,却又被剑萝拒之门外了。
好不容易,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却都没有勇气去和对方对视。
脸上还残留着稚嫩的少年,他广阔的包容之心安抚了面前这只充满杀意的野兽,把她安抚成了一只躺在他身下,不欲再挣扎的乖巧猫咪。
子渔悄悄朝着剑萝的淡紫色嘴唇靠近了几分,少年人情窦初开的冲动,令他想去吻她。
然而剑萝坚定地躲开了,虽然眼眶泛红,但是她毅然拒绝了这股温柔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