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宁带着女儿,跟魏亓舟的日子风平浪静,却不知道,留在凤平村的张彩凤,正在遭遇她活了五十多年都没遭受过的痛苦。
儿子突然被调职,儿子新娶的儿媳妇工作没了,还受到严重的处分,让原还有一头青丝的张彩凤一夜之间白了头。
直到压着不愿意跟儿子一起去的儿媳妇和急着报道的儿子离开,张彩凤都没想明白,儿子夫妻俩工作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之间又是调职又是处分?
原本,儿子是想让她和小孙子跟他一起离开的,可她是小脚,出门到哪儿都不方便不说,她也习惯了在凤平村的日子。
她便没跟着离开,只雇了村里的小媳妇来家里帮她洗衣做饭,她自己则只管孩子有没有吃饱穿暖。
可谁曾想,这才没过去多久时间,县里和公社就来了领导到村里,说是要废除封建土地所有制,把村里的土地,平均分配到穷苦的老百姓手中。
她眼睁睁看着村里那几户从她手里买过土地的人家成为地主,又眼睁睁看着穷得只剩老宅的自己和小孙子也成为地主。
紧接着,他们祖孙俩就被村里人从老宅赶了出来,跟那几户人家一起,开始没日没夜的思想学习和改造。
张彩凤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呀?
哪怕她男人被鬼子抓去,她四处找人求救,压上郑家所有家产但家产和男人还是都没了的时候,她都没觉得日子能有现在艰难。
她想给远在几百公里外的儿子写信,可仅剩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不能连累儿子。
于是,她抱着哭泣挣扎、成日成夜问她要妈妈的小孙子,蜷缩在全是臭味的牛棚里熬啊,就盼着儿子能突然出现带走他们祖孙俩。
对,时宁,还有时宁,她还能指望时宁。
可惜无论她怎么打听,都没能打听到时宁在什么地方。
而被她担心惦记的郑博林两口子,日子同样不好过。
郑博林不仅被调职,还成为没有职务的一般工作人员,其实这对有着超强忍耐心力的郑博林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可架不住他有个吃不了苦,且陪伴他多年的小娇妻在。
这不,他的日子便着实有些不太好过。
“我不管,我不吃这个。”
没了工作,身上还背着个处分,到了郑博林的新单位后,待在家里连门都不愿意出的郭晓曼将碗推开。
她嫌弃的看了一眼没油没味儿的清炒萝卜,
“博林,你让我回去带孩子好不好,你娘是小脚,她做什么都不方便,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带着我们小宝。”
“我让你走,你走得回去吗?”
郑博林倒不觉得现在的日子是在吃苦,毕竟比他潜伏的那几年好太多了,至少不用随时担心身份暴露。
但他知道郭晓曼,不管是接到跟他一起假扮夫妻潜伏的任务前,还是跟他潜伏后,她要不就是有家里父母宠着,要不就是有看她年纪小赞赏她心疼她的他宠着。
这才让她直到因为受伤流产,不得不假死回到后方都没吃过多少苦。
这次出事,他心里不是没有埋怨过郭晓曼,谁让她竟然敢私自留下他让她带回后方的金银。
可他也知道,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再埋怨也没用,还不如将眼下的日子过好,终有一天上面能看到他的努力和付出。
“从这里回去可有六百多公里的路程,中间还得倒几次车,你就不怕路上出点事?”
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有调职的公文,不还差点被人打晕摸了身上所有的财务?
郭晓曼真要是敢一个人回去,还不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呢。
郭晓曼听郑博林这样一说,再想起来南省一路上的遭遇,眼泪又往下掉:
“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跟你来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才不会担心连回去的路上都会碰上土匪!”
说到土匪两个字,她的声音下意识小了不少,
“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我们?”
这些日子,郭晓曼一直在想,到底是谁会知道并举报了她私藏了金银的事。
可想来想去,任她想破了头,她都想不到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要知道,她私藏了不少金银的事,可是连枕边人郑博林都瞒得好好的,更不用提毫不知情的娘家人。
因此,她实在想不到会有谁害她和郑博林。
郑博林也拧紧了眉头。
其实,这些天不仅郭晓曼在想这个问题,他也在想。
包括魏亓舟跟时宁,他都怀疑过,可在他看来,他们两人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对他。
魏亓舟对他,的确是有当年他和时宁结婚的心结在,所以他看他一向眼睛不是眼睛。
时宁呢,她或许是恨他的,不然她不会毫不犹豫的带着女儿再嫁给魏亓舟,还回来问他要嫁妆。
但他对他们两人也还算了解。
从他跟时宁结婚前,他就认识且知道魏亓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对他有怨,只会光明正大跟他作对,不会使用这种背后报复的手段。
时宁呢,倒不是他小瞧她。
而是知道善良的她根本不会有报复他的心思,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女儿宝仪。
至于说他这边工作上的对手?
更不可能有!
他才回来多久,又一向与人为善的,他根本就没有得罪人的机会。
“你私藏了六根金条的事,你娘和你妹妹真的不知道?”
思来想去,郑博林还是觉得,问题出在郭家那边:
“你就真的从来没有透露给你娘知道?”
回来之后见过几面的小姨子,郑博林是真看不上她的没脑子,但对自己那个丈母娘,郑博林倒是真的佩服。
一个十多岁的姑娘,被土匪抓去当了五姨太,并从此让土匪只宠她一人,到后面甚至遣散别的女人改走正道,她能是个简单的?
“没有没有,你要我跟你说几遍呀?”
郭晓曼红着眼睛,就差赌咒发誓说她娘和妹妹都不知道这件事。
“你觉得,会不会是时宁?”
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她和郑博林这次出事跟时宁有关,之前她是不愿意提起那个郑博林并没有忘记的女人。
现在,她却不得不提出自己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