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见空回到酒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还没等他坐下，手机便传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
    他看着来电显示，犹豫片刻，接起。
    “喂，姐。”
    “小空，你这次音乐会我去不了了，我过段时间有个比赛，妈说让我专心备赛。”
    霍见空一脸无所谓，“哦。”
    “还有，爸妈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叹了口气，“你也别再怄气，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嘛，爸妈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不是他们从小严格教育你，你能有现在的出息吗，听姐的话，回家和他们低头认个错，这事儿就完了。”
    他答非所问，“二姐呢？你们都不来了？”
    “嗯……她，有别的事儿。”措辞有些含糊。
    霍见空嗤笑一声，“行，她的事儿肯定是比我重要。”
    一个完美继承父母智商的物理学博士，怎么会把一场小小的音乐会看在眼里呢？
    “小空……你是不是还在怨我们……”
    霍见空沉默几时，“怨？我为什么要怨你们，你和二姐一直是爸妈的骄傲，我比不上就是比不上，现在勉强能做点喜欢的事，你们……就放过我吧。”
    记忆里的一幕幕闪过。
    父母的责怪、辱骂，姐姐们的嘲笑、贬低，他那些可笑的努力和泪水。
    他总是输的那一个。
    好不容易逃走，都要永远带着金箍。
    对面声音亏欠，“小空，那时候我们太小了，什么都不懂，所以——”
    “我原谅你们了，好了吗？你要是还在意的话，我就郑重向你们表示原谅，我不计较那些了，你说的对，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不开心的忘了就好，可以吗？”
    “那就好，有空记得回家陪陪爸妈，姐先去忙了。”
    “嘟——”
    电话挂断。
    霍见空仰面躺在床上，思绪空空。
    她们不来，才让他松了口气。
    他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心无旁骛，而不是又被她们拉到那段黑暗的阴霾中。
    走不出来。
    *
    音乐会的策划步入正轨。
    陈星淇去场地核对各项事宜的时候，着实被音乐厅震撼了一番。
    她还是第一次到这么大、这么高端的地方。
    霍见空也在亲自跟进，正在和负责人谈话。
    她脚步迟疑，不过在发现霍见空已经看到她后，只能过去打了个招呼。
    霍见空正想找她探讨探讨。
    不得不说，四年没见，陈星淇的变化让他大吃一惊。
    在他印象里，她好像只会星星眼看着自己，然后苦恼地在手机上每天和他吐槽学习学不会、考试又没考好，或者今天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就像一个笨蛋一样。
    可这次策划案，他不得不说，她确实做的很不错。
    甚至比上一次还让他满意。
    “陈星淇，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方案制定好了，而且这么周全。”
    陈星淇懒懒看了他一眼，“毕竟都学到这个程度了，而且，拿你这个人来说，如果第一次不做好的话，碍于面子，你肯定不好意思再让人修改太多吧。”
    霍见空一愣，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迅速笑了笑，温声道：“我有这么别扭吗。”
    “这是别扭吗？”陈星淇思考了一下，“确实哎，是很别扭，我当时怎么会觉得你很温柔呢。”
    霍见空又语塞了。
    陈星淇看他这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你又觉得别扭了？”
    “……我们先聊正事儿吧。”
    “哦，对。”她拿出包里的资料，“我看完了你所有的演出，整理出了反响比较好的几首音乐曲目，之后的排练、宣传你可以参考一下，这样能吸引来更多的观众。”
    “你看完了我所有的演出？！”霍见空神情诧异，转过一丝不知所措。
    他拿过资料。
    里面从他大学开始的大大小小演出，她竟然都搜寻了出来。
    陈星淇莫名其妙，“这不是基本的吗？既然你委托了我们，我肯定得帮你做好啊。”
    “是……这样。”霍见空看着她，心里有些奇怪。
    他能明显看出陈星淇眼下的黑眼圈。
    资料不会她熬夜整理的吧……
    “你，昨晚没休息好吗？”他试探性问。
    陈星淇揉了揉眼睛，语气一股疲惫，“失眠了，没什么。”
    她最近一直都是这样。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流失了，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晚上也睡不好。
    霍见空嗓音柔和，“陈星淇，别让自己太累。”
    虽然她比以前优秀了，可他还是觉得以前那个活力满满的陈星淇更可爱。
    “哦。”陈星淇转过身，脸颊又可恨地微微泛红。
    “我还有事需要核对，走了。”
    快步离开。
    她是疯了吗！
    怎么这么没出息！
    这么多年了还是吃这一套！
    霍见空个子高，一眼就看到了她透红的耳朵，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睛笑得弯弯。
    她好像，和以前一样可爱。
    两人各自去忙音乐会的事。
    最后到结束，霍见空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就想把陈星淇送回学校。
    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
    询问工作人员也只是说没见她离开，可能是在别的地方。
    不知为何，他有些焦急。
    脑海里莫名想起高中校庆她失踪那次。
    情绪来得突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过去这么多年的事竟然让他感到不安。
    陈星淇肯定很害怕吧。
    他得快点找到她。
    空旷的音乐厅里，霍见空顾不得什么，大声寻找，“陈星淇？陈星淇，你在哪儿？陈星淇……”
    到处都找遍了，他巡视看向四周。
    突然，
    在观众席中，他看到一抹不一样的颜色。
    霍见空缓缓走过去。
    太阳穴抽动。
    陈星淇一小团坐在座位下，满脸沉浸地听着什么。
    他拿下她的耳机，有些生气又忍住，“你在这里捉迷藏吗。”
    陈星淇抬眼看他，干净又无辜，“我想试试在音乐厅听音乐有什么不一样的。”
    霍见空被她气笑，“你带着耳机听……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陈星淇扶着椅子站起，“你来找我吗？找我干什么？”
    霍见空捏了捏眉心，“送你回学校。”
    顿了顿，“你想知道有什么区别吗？”
    陈星淇收拾着东西，“啊？”
    霍见空拉着她走到下面，然后坐到钢琴旁。
    抚手。
    一曲音乐随即流入人耳中。
    陈星淇定在原地，无数回忆涌出，她一时分不清现在和过去。
    霍见空还是霍见空，如同童话中优雅的王子一般。
    她呢？
    她还是她吗？
    以前记忆中那个陈星淇让她陌生，她蠢笨，天真到极点，又花痴地可笑。
    而现在，
    她什么都变好了。
    有人会夸她聪明，她学着成熟，也不喜欢霍见空了。
    明明她得到了很多，为什么还会觉得有什么东西流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