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在草地上的感觉很实心。
周围的灌木草丛已经长到几乎近腰，眼前那栋废弃大楼与照片上的景象重合。
当下日头很烈，苏娫杏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眼睛有些发晕。
走上二楼，
楼中断壁残垣，基本只有梁柱和半开的墙壁，低顶黑压压的，让人心生不安。
这时，有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走来接他们，目光浑浊，声调张狂，“江少，很准时啊，走吧。”
其中一人探头看向苏娫杏，挑了挑眉，“这谁啊，江少带个女人来是什么意思？”
江裴俟看都没看两人，“我的助理，协助我来谈合作。”
“哦对，现在已经是江总了，有美人在旁也很正常，要不说你们有钱人会享受呢。”
“带路吧。”江裴俟没再废话。
男人瞄了眼苏娫杏，转身向里走去。
苏娫杏随即松了口气，下意识抚上口袋里的录音笔，心跳如雷。
走到一个毛坯房里后，苏娫杏终于看到了为首的男人，他周围站着不少人，都面容不善。
男人开口，“江少，又见面了，上次的合作我们进行的很顺利，运往国外那几批货都已经成功交易出去了，所以，只要你愿意，钱不是问题。不知道这次，江少打算出什么条件？”
“条件照旧，我需要的钱你们带来了吗？”
旁边一人拿出提款箱，打开。
“江少，这里面是100万，先当做是交易定金，只不过，现在行情变了，以前的条件自然也就不行了。”
江裴俟脸色一变，“变了？那你想怎么样。”
手下把钱收了回去。
男人开口，“我要你让出40%的出口产品给我运货。”
“40%！”
比以前高了一倍！
江裴俟咬牙，“我毕竟是做产业的，小量帮你走私枪支机械已经很冒险了，现在增大了一倍，怎么可能蒙混过关，万一被人发现了，我们可就都完了。”
“江少别着急啊，我还没说运什么呢，武器设备那么大，我怎么可能让你去送死，这活儿已经有别人揽了。我最近看准一批毒品，那玩意儿好隐藏，你走那批货。怎么样，比以前简单吧？”
江裴俟顿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苏娫杏见状拉上他的衣服，两人对视片刻，她走上前，“这个条件太突然了，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对面果断答应，“好，外面自便，我等你们的答复。”
两人走出。
苏娫杏压低声音迫不及待地说：“裴俟，你不能答应他，我们现在得找借口离开。”
已经录好音了，趁对方察觉之前，他们必须走。
“你想得太简单了，和那些人打交道不是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如果今天的合作谈不成，我们俩恐怕就别想离开了。”
“那可以先假意合作，然后出去后报案。”看到江裴俟犹豫，她语气急切，“江裴俟！那可是毒品！毒品！你沾上了一辈子可就洗不清了！你不能把一辈子都搭进去！公司还没有那么严重，如果你愿意削减一些合作，情况慢慢就缓和过来了，以前的错误只要你主动去自首，都会抵消的！你不能为了一点困难就走上贩毒的道路！”
江裴俟有些发懵，“不行，不行，江氏不能在我手里折了，如果公司规模减小，我还怎么面对江镇非，他就等着看我笑话呢，还有那些人，不行，我不能认输！我必须要搞到钱！苏娫杏，我没得选，我只能让江氏更加辉煌，不能失败！不能，我不能失败。”
苏娫杏觉得很棘手，“裴——”
“两位，商量好了吗，请进吧。”门口那人语气突然多了一丝阴凉。
苏娫杏和江裴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踏入，两个人突然将门口堵住。
为首的男人低头呲牙冷笑。
“江少，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没等两人反应。
“去，把那女人抓住，搜身。”
苏娫杏瞬间被擒住。
江裴俟大脑一片空白，“你们什么意思！放开她！”
他被人挡住。
苏娫杏不断挣扎，心渐渐如死灰。
他们发现了。
一定是发现了。
为了不让人搜到她身上仅有的一份证据，她虚张声势道：“别碰我！我是警察！”
两个人成功被她唬住。
“我一直潜伏在江氏就是为了追查出你们这伙非法组织的行踪，你们刚刚的对话我已经实时转接给总部了，很快就会有人锁定这里包围你们！你们已经完了！”
男人冷笑一声，“算计我？我行走这么多年能让你算计到？！还真是天真得可怜，那你就看看是你去见阎王快，还是那些人来救你快吧。”
苏娫杏丝毫不退让，“我死了能把你们也拉下去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好大的魄力。江少，看来你还不知道你这个小助理的真实身份吧。”
江裴俟眼神都是惊讶与迷茫。
“这个麻烦是你带来的，就由你亲自解决吧，你说呢？江少。”
苏娫杏看向他。
江裴俟手指发颤，艰难开口，“解决？解决是……”
手下中的一人给了他一把枪，“是这个意思。”
他迟缓抬起手，入眼都是苏娫杏的黯淡笑意与松离的面容。
他好害怕。
不知道害怕什么，或者是死，或者是失败，或者是她的失望，他真的好害怕。
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他颤颤巍巍接过手枪。
苏娫杏被人辖制推到外面的空地，她一个人站在正中央。
“江少，动手吧，附近几十公里都没人，不会有人知道的。”
“到了你表忠心的时候了，等这个女人一死，我们的合作生效，钱你就可以拿走了，任何事都会迎刃而解。”
“江少可千万别为了一个女人牺牲大好的前途，开枪吧。”
江裴俟眼眶发红，用尽最大力气举起胳膊。
苏娫杏面容微动，死心缓缓闭上眼。
死了，应该就结束了吧。
能回家了……
“砰”
苏娫杏整个人一震。
似乎……没有痛感来袭。
她睁开眼，江裴俟将子弹打到了墙壁上，他已渗出汗水，眼睛血红。
就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又一枪声响起。
苏娫杏瞪大眼睛，她看到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对准她，子弹瞬间朝她射出。
就在她动弹不得，快要窒息时，一道身影迅速挡到她身前。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后撤了几步，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易知樾……怎么会。”她快要哑到发不出声了。
抱在他背后的手冰冷抬起。
血红的颜色染满她的手。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愣愣地抱着他，痴痴地流泪。
“怎么会……怎么会，不会的，易知樾，不可以……不可以……”
江裴俟也吓傻了，无力跪落原地，神情呆滞。
苏娫杏感觉到易知樾还有呼吸，想要起身把他抱起。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枪响，还有大声呼喊：“警察！里面的人不许动！”
枪声又一次刺激到了她敏感的神经，苏娫杏吓得手脱软了一下，她和易知樾都倒在了地上。
那帮人似乎匆匆逃走了。
苏娫杏目光移了过去，只剩江裴俟一个人跪在那里。
她托着易知樾，坐起，仿佛是孤寂世界中的一抹荒影，“裴俟，去自首吧。”
然后转向易知樾，他已经被血拥堵了喉咙，不能再言语。
苏娫杏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四分五裂，她从未感觉到如此的绝望与痛苦。
喉咙哽咽到发声都艰难，“易知樾……我，带你，走……我们离开。”
“你，别，不准，不准死，我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就要，有真正的人生了……说好的，说好的——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她哭得崩溃。
易知樾嘴里一直冒血，手覆上她的手，“愿……意。”
苏娫杏哭得快要力竭，慌乱：“系统！系统，你快出来！系统，你快救救他！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他活着！求你救救他，求你，求你……”
系统没有说话。
但她感觉到她似乎在慢慢消失。
她要走了。
易知樾眼眸浅浅地看着她。
眼眶中流出泪水。
苏娫杏紧紧抱住他，可一切都无济于事，就在她快要消失之际。
她取下手腕上的手镯，将它放到易知樾手里。
猝不及防，
归于沉寂。
时空，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