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锐笑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将湖笔往案前一放。
他看了看天色,目光重又回到身前公文上。
看来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虽是如此想,可崔锐效率向来高,还没到后半夜,他已从太师椅上徐徐起身。
书房外,马进忽听房门处传来响动,回头一瞧,就见着太子长身玉立,负手而出。
“太子可要吃点点心填填肚子?”
“不用。”崔锐淡淡道,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庭院之内的石桌旁坐下。
马进忙对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眼疾手快端来一壶清茶并给崔锐倒上。
这丫鬟长的清秀之姿,身段又是前凸后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水眸总欲语还羞地往崔锐这儿勾。
马进垂着头当作没有看到。
此乃皇后送来的女子,因太子一向有主见,皇后见插手不了太子的后院,便精挑细选了几位妍艳之姿的女子送来东宫当个丫鬟,若是太子瞧上了可做个良娣为皇家开枝散叶,若是太子没瞧上,做个丫鬟伺候着太子也能明晰东宫动向。
崔锐右手支在石桌之上,两指捻着白玉杯来回研磨,眸光在这女子脸上瞥了一眼,这一眼登时让这丫鬟大了胆子,探着纤细的腰肢儿往他那挪去。
崔锐似笑非笑,倒也没有拒绝,只是在女子的身子要跌倒在自己怀里时,他将手中杯盏往桌上一掷,那茶顷刻间溢满了石桌往四周流溢。
崔锐淡淡道:“这些人把东宫当成了什么地方,怎么尽把没规矩的送来孤的宫里。”
那丫鬟面上一僵,急扭了腰肢往地上一跪,惶恐道:“奴……奴婢乃是……”
崔锐皱了皱眉,不耐地摆摆手,马进当即走上前去将那女子带走。
这丫鬟低声啜泣着,被马进带至偏僻处亭子里。
马进见这女子还在哭,想着这女子毕竟是皇后送来的份上,还是不免提点道:
“行了,今日太子只是让人将你拉走,又没赶你走,说明你还有机会,太子最讨厌哭哭啼啼矫揉造作的女子,你下次万不可犯下这等错误。”
这丫鬟听罢,哭泣声乍停,袅娜身姿微微一福,莺啼声音清脆响起:
“思思谢过大人指点。”
月色朦胧下,杨思思抬起了一张缀满泪珠的脸颊,这让马进心下突然一震。
这……
这眉,这眼,这鼻子,这嘴……
竟与沈姑娘七分相似!
马进将骇然掩尽心底,想到太子刚刚的异常,怪不得,连太子都不由瞥了她一眼。
他当时还在诧异,以为今晚太子会宠幸这个婢女。
虽最后太子还是让人将她拉走,可看这女子与沈姑娘如出一辙的面颊,再加上这女子的身段和这泪眼朦胧的眼,马进可以断定,此女子必定可以在太子后院占据一席之地。
马进若有所思之际,面上添了抹笑容:
“姑娘,凡事不要操之过急,你这张脸就是你的免死金牌,还需韬光养晦才是。”
马进是个聪明人,他知晓与太子后院打好关系也更利于自己,最关键的是,他知晓太子一定会喜欢这张脸。
杨思思一听,心上一喜,面上羞怯且郑重的点点头。
她再次福了福身,恭敬道:
“奴婢谢大人指点,奴婢定将此教诲铭记在心。”
马进同样含笑颔首,杨思思这才徐徐转了身去,待身后男人离开,脸上才敢露出一抹志得意满。
马进再回到院子时,见着太子正坐在石桌旁凝视天际。
天幕已彻底漆黑,一轮弯月悬挂,与平常无异,可太子静望许久才平静收回视线。
马进垂首走上前去,试探道:“殿下,刚刚那丫鬟该如何处置?”
崔锐凝了眼他,马进后背一凉,知晓太子已看穿了自己的算盘。
马进尴尬道:“这女子毕竟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娘娘也是担心您……”
“你看着安排。”
马进当即就懂了太子的意思,他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恭敬道:
“是,太子。”
崔锐起了身,目光落在他身上,“她呢?”
马进转了转眼珠子,想着这个“她”与陆姑娘是不是一个人,可东宫除了这位女眷似乎也没有其他女子了,他立刻道:
“奴才将陆姑娘安排在厢房中,如今估计正在休憩呢。”
崔锐点点头,大步而去。
.
陆小桃因白天睡了很多觉,所以大晚上的并没有多少睡意。
因身上有伤,刚刚来了两位丫鬟企图用锦帕给她擦拭,陆小桃想到胸膛处的艳丽桃花,立刻就拒绝了,而后让他们端来一盆热水,自己悄悄起了身擦拭起来,如今胸膛那处还是格外炙热。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不再想桃花,小桃……
她将眸光挪到厢房之内,这厢房是她第一次来东宫暂住的地方,那时她满是惊惧,只想偷偷赖在东宫一晚,可今夜,她翻来覆去,心尖却酸酸胀胀让人疑惑不解。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想到一个人会莫名退缩,莫名脸红,整个人莫名不自在……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脸皮极厚之人,只要自己过的自在舒适就行,就连对张束她都抱着跟他在一起他可以庇佑自己,且他是个优质夫婿的念头。
可对太子,她从未妄想过,她也从未贪图过太子的功名利禄,可今日的太子竟让她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今日她躺在他身畔,明明并无睡意,可闻着那股淡淡的龙涎香,她竟睡着了,而且这觉睡的极其舒适。
为何会如此?
实在让她说不清道不明。
她很害怕喜欢上太子,喜欢上一个身份尊贵又温柔万分的男人是很危险的,陆小桃曾听那说书先生讲过一段故事——
一个农女攀上高枝后企图独占夫君,最后落得惨死,所以她那时候就知道,男人可以给你一切,却是不可能给你独一份的爱的,就连画本子里都没有,何况是现实中呢。
此地不宜久留!
等秀文和棠华出狱后,她得立刻离开东宫才是。
陆小桃坚定的攥了攥拳,上次张束给她的银两足够她此生富足了,再加上这段日子她被太子保护起来,邓贺应该找不到自己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这般想着,却听门“吱呀”一声。
她心下一跳,不由歪了头望去,就见太子长发微湿,披了一件玄色长衫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