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老旧的宅子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所有都在睡觉的孩子。
    赵高去开门，而后血腥味涌进宅子内，只见金忠胸口有一道不浅的刀伤，鲜血渗透了衣服，将他抬进家里的是两个狱卒。
    除了陈九阳外，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不知道怎么办。
    陈九阳抓住赵高，神色冷厉，喝道：“立马去两条街以外回春坊找大夫过来。”
    赵高闻言顿时大步跑去。
    陈九阳接着吩咐家里几个弟弟妹妹：“去烧水，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
    “将老爷子房间内那块参片拿过来。”
    包括木曦在内，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趁这个时间，陈九阳配合着几位狱卒，将老爷子抬进了厨房里面，然后将人参片放进老爷子嘴里吊命。
    眼下是三月，晚上很冷，厨房生火会暖和许多，光线也更足一些。
    直到赵高背着大夫过来，给老爷子上了药之后，老爷子性命无忧，一大家子人才都松了口气，但是陈九阳让赵高安抚着其他孩子睡觉，陈九阳问那两个狱卒：“发生了什么事情，老爷子为何会受伤？”
    金忠年龄可不小了，这一受伤，起码得休养几个月。
    但狱卒这种差事都是代代相传，除非你自己丢了……
    “牢狱里关押的山贼乃是武夫，换血一次，有同伙来救，幸好你家老爷子年龄比较大，那山贼只是砍了一刀并未下死手。”
    “云哥儿，你家老爷子受伤不要紧，但是牢狱里的差事得有人顶上，你要是不想去，有人愿意出两百两银子买这个位置。”
    “等等……我能顶上？”陈九阳突然眉头一皱。
    这两个狱卒对视一眼，嘴唇蠕动，似要骂人，说漏了嘴，最后吐实话道：“今天晚上你家老爷子走后门，给你上了户。”
    陈九阳眼中有冷意闪过，老爷子还活着，这两个人行吃绝户法？
    吃人社会当真是残酷狠辣。
    若不是他听出了端倪，这件事就被这两个狱卒给糊弄过去了。
    他开口道：“老爷子年纪也大了，正好受伤可以休养，当孙儿的岂能不尽孝心。”
    “这牢狱的差事我上了。”
    两个狱卒皱着眉头对视一眼，道：
    “那你现在就跟我们去上任。”
    陈九阳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之后，叮嘱了赵高几句，便是随着这两个狱卒在黑夜中前往青城牢狱。
    深夜上任，而且还是有人逃狱的情况下。
    牢狱里里外外此刻都是身穿蓝服的捕快，其中一位捕快身着黑衣，身上煞气极浓，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现场所有人唯独陈九阳一人身着白衣，在这堆蓝衣捕快之中极为显眼。
    黑衣捕快一眼落到陈九阳身上，冷声问道：“他是谁？”
    “回火捕头话，他是今晚受伤狱卒金忠的孙子陈九阳，代替金忠来上工。”
    “年纪轻轻就做狱卒？带他入职换衣裳，用蓝衣。”黑衣捕快道。
    狱卒是穿灰衣，蓝衣则是差人。
    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活，然而就这样的活路，还有人花两百两银子想买。
    陈九阳不吭声，只是深深看了带自己来这里的两个狱卒一眼。
    狱卒世袭罔替，代代相传，算是真正的铁饭碗。
    但是这蓝衣差人，就分好几种，一种是衙役，算是临时工，没有工资，得自带干粮，而且什么事都得干，还要面临诸多危险，最多就是打着官府旗号捞油水赚钱，或者摸尸捡漏。
    二一种，便是这些身上带刀的捕快，乃是换血武者，力量远超凡人，舔刀尖吃饭。
    三一种，就是从蓝衣衙役熬到衙门内的职位，成为吏，那便是带编制，算是云国的公务员，吃皇粮。
    而他眼下，因为这黑衣捕快一句话，直接从世袭罔替的灰衣狱卒变成了蓝衣衙役，老爷子的狱卒位置丢了。
    只一句话，陈九阳此前轻松自在的生活便是彻底碎掉。
    换上了蓝衣，当即就有人丢了把刀给陈九阳：“新来的，今晚我们要巡街，带个家伙防身。”
    眼见陈九阳那瘦弱的少年模样，手骨还没刀身大，要挥刀都怕是有点难，一些老油子顿时发出嘲笑声，但也不说话。
    “新来的，不用怕，今夜有火捕头带队巡夜，安全的很，我叫曲八，你叫一声曲哥，以后我会护着你。”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笑着对陈九阳说道。
    陈九阳深吸一口气，只得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提起那起码有三五斤重的长刀，对曲八拱手抱拳道：“那就劳烦曲哥照顾了。”
    成为蓝衣衙役，陈九阳算是断了读书参加科举出人头地这条路。
    两个人还没出发，一个龙行虎步，身强体壮的蓝衣捕快来到陈九阳面前，丢了一本书籍到陈九阳面前：“火大人听说你会识字读书，这是给你的武功，好好练。”
    说完，便是转身离去。
    陈九阳拿起那本书一看，封面有几个大字《断首刀》！
    “哟，新来的，你居然得到了火大人的提拔，运气真不错。”曲八露出艳羡之色，眼中也有敬畏、忌惮之意。
    陈九阳浓浓吐出一口浊气，脑海浮现出那火捕头的身形，一时间也摸不准这究竟是报复，还是提拔，还是补偿。
    初入江湖不识风云，走一步看一步，先得自保之力再说。
    这一晚，陈九阳便是跟着曲八持刀巡夜，还有打更人报时辰。
    偌大的青城，此刻唯有城内小河船坊挂着红灯营业，其余之处皆是一片黑暗，唯有借助微弱月光，才能勉强看清前路。
    “其实这巡夜也不是什么苦差事，碰上那喝醉酒的，打一顿，捞点油水，若是碰上那偷欢女人，那可是有了……嘿嘿……”曲八张嘴就是老油子话。
    陈九阳也觉得这巡夜有些枯燥乏味，便是开口问道：“曲哥，那火捕头是什么实力？”
    “火捕头的实力那可是一等一的强，青城因为他才固若金汤，寻常山贼马匪水鬼听到火捕头的名都不敢乱来。”
    “至于你说实力，武者要换血九次，才能行走天下，火捕头应该是这等实力吧……”
    “陈九阳，你若想踏上武者一路，那就好好攒钱买药浴打底子，你曲哥我就是因为换血一次之后想二次换血失败，才沦为这等半废之人。”
    陈九阳点点头。
    这一夜，似乎真应了曲八的话，有这位火捕头出面，整夜平平安安，毫无任何之事，鸡鸣天亮，陈九阳便是下工，到傍晚日落时，再去衙门报道上工。
    这等苦差事，没有一文钱工资。
    眼下家里断了收入来源，家里一堆人要嚼用，老爷子的狱卒位置又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