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前空阔的平谷里,火焰飞腾,青烟弥漫在峡谷之中,充斥着浓浓的松香味。
峡谷四周重兵把守,尤其谷口位置,更有五百虎豹骑,由曹彰亲自统率,扎下营盘,水泄不通。
崖洞前的广场上点燃篝火,搭设一座祭坛,身穿兽皮、头戴鬼面的数百人正围拢唱跳。
高台上一名巫神,灰白的头发垂落脚下,看不清面目,手持白色兽骨,胳膊上挂满铃铛,不住吟唱咒语。
曹军神色肃穆,曹洪和曹真站在洞口一脸凝重,肃慎人请来族中大巫神亲自下山做法,已经整整三日。
曹真无奈道:“三日已过,丞相气色虽有些好转,却未见醒来,未知吉凶如何。”
曹洪咬牙道:“肃慎人夸下海口,又给丞相喂服许多丹药,若不能救人,必叫他们陪葬。”
曹真蹙眉道:“我去肃慎部落时,见他们住所肮脏凌乱,马放山上,家中养猪,奇臭难闻,此等人果真能救人性命”
曹洪无奈道:“丞相病危,药石无救,我等又远离中原,这也是无奈之举,死马当作活马医。”
曹真言道:“但愿那一支千年人脸参能有奇效。”
他们之所以相信肃慎人的承诺,正是因其献上一支千年人参,年代久远,竟还十分饱满,根部隐约显出一张人脸,此等人参已有灵性,有起死回生之效。
据传这是肃慎一位先祖,到神山不咸山顶部天池取水,路上听到有婴孩哭笑之声,循着找去,见一支人参满山奔跑,马上请巫神出动,历时三月才找到这支人参,奉为至宝。
原本这鲜卑山一带是肃慎人的地盘,但自从东胡人来后,将他们驱赶到东北酷寒之地,生活极为艰苦。
此次打听到汉军打败鲜卑人,肃慎人举族商议,要归顺大汉,不惜一切代价迁徙到中原,再也不受冰雪风寒之苦。
岩洞之中,几名巫医忙得满头大汗,紧盯着躺在床上的曹操不住念诵咒语,这一次不仅搭上最贵重的仙药,还关乎整个肃慎族的兴衰。
曹操的气色虽有好转,脸上有了血色,身躯也不再发颤,但人却陷入昏迷,这让巫神束手无策,亲自连跳两天大神,还是毫无结果。
曹纯亲自守在床边,看向这些巫神的眼神越来越冷漠,以前曹操偶尔还能醒转,交代他们处置后事,如今反倒没了动静。
肃慎头领努尔哈伊早已瘫坐在门口,祖辈相传那棵人参可比仙药,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就能起死回生,祖训传下各族长、巫神不许服用,只有在改变族人命运时才能拿出来,否则会受到神山的惩罚。
好不容易等到曹操出现,努尔哈伊见鲜卑被灭,认为时机已至,与巫神卜算一番,主动找到曹军,夸下海口要救曹操。
如今浪费这株仙草还在其次,若是曹操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怪他们肃慎头上,谁也吃罪不起。
眼看一场大富贵变成大难临头,几位头领的心比不咸山上天池的冰还要冷。
烈火熊熊,戴着面具跳大神的人已经脚步虚浮。
那位纹面老者,声音嘶哑,原本飘逸的长发此时杂乱无力,乱糟糟垂在地上,拄着拐杖几乎站立不稳。
傍晚时分,巫神终于支撑不住,低呼一声软软倒地,四周机械敲锣打鼓的人也都愕然停下,只剩篝火还在熊熊燃烧,在夜风中呼啦啦作响。
侍从上前救起巫神,喂了些药汤,巫神悠悠醒转,叫过努尔哈伊,叽里咕噜说了一段话,旋即便昏死过去。
努尔哈伊面如死灰,找到曹洪无奈叹道:“丞相已经病入膏肓,恐怕仙草也难以活命,我们的山神护佑不了大汉的功臣。”
曹洪一把抓住其衣领,低吼道:“尔等可是舍不得用传世之药,换了其他药草”
努尔哈伊挣扎着,忙解释道:“非但我族中千年人参已全部用完,三世老祖猎杀的白虎骨粉也加入药丸,更有鹿茸、牛黄、海胆等珍奇药草,这是关乎我肃慎族兴衰的大事,在下岂敢儿戏”
曹洪这才信了几分,冷哼一声推开努尔哈伊,吩咐道:“尔等且在外面崖洞等候,等我将令。”
努尔哈伊连连答应,招呼巫医和侍从到外面休息,虽然曹军给他们的粮草都是粗糙之物,但对肃慎人来说,却是人间美味。
自从年轻时到过一次辽东,方知何为真正的“人间生活”,得知中原比辽东更富,吃喝更多,比之他们祖先相传的神仙生活还要美好。
努尔哈伊便对此念念不忘,拿着一件偷来的麻布短襟回到族中,巫神和几位族长见此神物无不激动,发誓要将族人迁到中原去,不惜一切代价。
此次到曹军大营,虽然住在外面简陋的岩洞,但努尔哈伊等人根本不想离开,这与他们臭烘烘猪窝相比,简直是天上人间。
曹洪随便安置肃慎人住下,急匆匆赶回住处,却见床上空荡荡无人,曹纯和几名侍卫都不在,不由脸色大变,急吼道:“人呢”
“咳咳——”深处忽然传来轻微的咳嗽,虽然气息略显微弱,夹杂着回响,但曹洪却浑身一震,惊愕的看向那里。
一个熟悉的人影缓缓走出,曹纯搀扶在一旁,神情激动。
“丞相,你终于醒了——”
曹洪猛地向前冲了几步,喜出望外,愣了半晌才噗通跪在地上,热泪纵横。
“子廉快快请起!”曹操声音虚弱,走到床边坐下,慨然道:“吾本以为大限已至,无药可救,谁知这塞外之地,竟也有灵丹妙药,看来天不绝曹呐!”
曹洪站起来,擦着眼泪嘴角却挂着笑意,快步往外走去:“我这就告知全军。”
“且慢!”曹操斜靠在床榻上,吩咐道:“此事暂时不可声张。”
曹洪急道:“丞相卧床已有半月,人心散乱,士气低迷,幸喜起死回生,大喜之时正该鼓舞三军,为何还要隐瞒”
曹操冷然一笑:“肃慎之族,巢居无业,与猪羊同居,此等野蛮之物,竟妄图我中原富贵,比之匈奴、鲜卑更加危险,留之必为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