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凝了下眉头。
“让我来看看吧。”
身后传来卡修斯温和的声音。
贝栗‘嗯’了一声,红眸微凛地向旁边挪步,让开了位置。
卡修斯走上前,神情专注,掌心泛起莹绿的光芒,仔细地检查着蓝斯的状态。
不一会儿。
卡修斯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他将手移向少年的额头,一道魔法光芒笼罩。
随后蓝斯重新陷入了昏迷中。
“别担心,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巴塞洛缪小姐。”
卡修斯微笑着,缓缓解释道: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他的意识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我们先给他一些时间进行休养。”
卡修斯应该不了解她的梦域能力。贝栗默默地想。
不过她不主动说,他也不会问。
“没事就好。”
贝栗轻点了点头。
至少蓝斯还叫出了她的名字。
休养。
噢,当然要休养。
趁着蓝斯安静休养的这段时间,她得要找到蕾妮的踪迹。
思索着,和卡修斯打过招呼后,贝栗转身离开了保健室。
……
关上保健室的房门后。
贝栗瞬间兽化成蝶,轻盈地飞向圣岛学院位置最高的塔楼。
在塔楼楼顶站立。
贝栗抬手,眨眼间,一群闪蝶出现在她的周围。
今天不是圣岛学院的休息日。
学子们只能在圣岛里活动。
或者,像她上次搭乘顺风车一样,使用别人的传送徽章离开到某个海岛。
后者,除了是熟悉的知根知底的人。
大多数持着徽章的人,还是不愿意带连光团都召唤不出来的新生,进到黑暗生物活跃的岛屿去探险的。
所以,蕾妮此时此刻最有可能躲在圣岛学院的某个位置。
这样想着,贝栗抬手一挥。
周身的闪蝶瞬间得到了指令,快速向四周散开。
像被急风刮走的落叶一般,飞向圣岛的各个角落,探寻蕾妮的踪迹。
……
片刻之后。
一只闪蝶扇动着泛蓝绿色微光的翅膀回来了。
它围绕着贝栗轻盈地飞舞着,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蕾妮确实就在圣岛学院里,就在圣岛学院的手工室。
手工室。
说实在,贝栗来到圣岛学院这么久,却从来没有去过手工室。
圣岛学院的规模还是很大的。
不仅有传授魔法的教室、藏书丰富的图书馆、进行魔法实验的魔药室。
除此之外,还为学子们提供了绘画室、钢琴室、舞蹈室等等。
至于手工室,则是让学子们在闲暇时光做一些小玩意,用来消遣的地方。
跟随着闪蝶的指引,贝栗很快出现在圣岛学院的手工室里。
带着温暖萤石灯的手工桌整齐地排列着,每张桌子上的工具都丰富齐全,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做手工比背咒语有趣多了,所以手工室里的学子不少。
贝栗缓缓走进手工室,红眸轻轻地扫视着室内。
一些学子正把在沙滩边捡来的美丽珍珠,串成精致的手链。
有些正把小巧的贝壳,贴进画纸里。
还有的,正把收集来的人鱼鳞片,制作成绽放的玫瑰花。
贝栗的视线越过她们,搜寻着蕾妮的身影。
直到。
眼尾余光扫到一抹红色的身影有些慌忙,急匆匆地跑出手工室。
显然,那是看到她了。
那只做贼心虚的小狐狸。
……
看着那只红色的狐狸从手工室的另外一道门仓皇逃跑,贝栗的唇角冷冷地扯开一抹弧度。
随后。
她瞬间兽化成蝶,从做手工的学子们头顶飞过,快速地追了出去。
狐狸逃跑的速度很快,身形轻盈灵活,还擅长隐匿自己的踪迹。
消耗了魔力来加速飞行。
眨眼间,贝栗就飞出手工室。
同时,她的身后分裂般快速现出一群闪蝶,还有一把巨大的、散发着寒气的黑沉沉的镰刀。
眼看狐狸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转角,贝栗在心中向黑骨镰刀和闪蝶放出指令——
一定要将那只狐狸抓住,即使砍下她的四条腿。
收到命令的瞬间,黑骨镰刀和闪蝶超越她,快速朝着转进拐角的狐狸飞去。
……
闪蝶们扇动着翅膀,像一片绚烂而又压迫的光云,不断缩小着包围圈。
巨大的黑骨镰刀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在空中呼啸着划过一道道凌厉的弧线。
刀痕从蕾妮的身旁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的毛发直立,发出一阵阵尖叫。
兽化成狐狸的蕾妮在闪蝶和黑骨镰刀的围追堵截下,快速逃窜。
一边逃跑,一边发出咒骂声。
带着不服气的口吻。
脚掌在地面上快速地交替,爪子划过地面,溅起细碎的石子和尘土。
狭窄的小巷,堆满杂物的角落,都无法阻挡闪蝶和黑骨镰刀的逼近。
火红的毛发没一会儿就沾满了尘土,十分狼狈。
直到。
在一个死胡同的墙角,蕾妮再无退路。
一只闪蝶轻盈落地,眨眼间变成银灰色头发红色眼睛的少女。
她缓缓走上前,宝石般幽红的眼眸仿佛结了一层冰霜。
“蕾妮殿下,请把我的东西交出来,趁我还有耐心和你好好说话。”
她威胁道。
墙角的小狐狸抬起两片空洞的眼眶,又尖又长的狐狸嘴里发出少女认栽,但是若无其事的声音:
“你的东西?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呀!”
看到蕾妮还在装傻蒙混,贝栗指尖一抬,黑骨镰刀瞬间往前逼近。
黑沉沉的、锋利的刀刃,几乎贴到了狐狸的鼻尖。
小狐狸往墙角又退了退,还是强装镇定,嘴硬地说:
“你别乱来,我可是提砾沙唯一的公主!”
贝栗无视她的话,低垂的红眸幽暗,眸底一点一点沉下来。
“那么,提砾沙唯一的公主——”
她扯唇露出如玫瑰艳丽的笑,同时轻声问道:
“我把你身上的毛发全部割下来,怎么样?”
“你敢!”
淡眉微微一挑:
“然后,将你的这段记忆消除,让你从床上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提砾沙唯一一只无毛狐狸。”
“你敢——!!”
贝栗没再说话。
宝石般幽红的眼眸平静地看着狐狸。
然后。
她叹息了一声,仿佛耐心被消磨殆尽,抬起手。
黑骨镰刀再次逼近,作势要从狐狸头顶刮下去。
“停——停——!”
被逼急了,小狐狸叫了一声后,随后变回了红发金眸的少女。
蕾妮抬手抱了抱自己颜色鲜艳的红发,脸色不禁泛起一层惊悚的白。
贝栗朝她伸手,指尖勾了勾。
后者手忙脚乱地从身后把黑羔羊抱枕拿了出来。
贝栗飞快接过抱枕。
她冷笑着,心里正想着必须给蕾妮一点教训,让她长长记性,却忽然发现……
蜷缩成一个甜甜圈的黑色羔羊抱枕身上,多了一件红色的小衣服。
贝栗抿住唇角,一时间愣住。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墙角里的蕾妮跺着脚,气急败坏地喊道:
“真是烦死了,想给你做个衣服,再找个台阶下,还能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烦死了烦死了!”
贝栗转过红眸看向红发少女,眼中的冷意未消,只是多了几分错愕,和谨慎的审视。
“什么意思?”
她淡声问。
“什么什么意思?”
蕾妮哼了一声。
贝栗指着羔羊抱枕身上的红衣服,问道:
“这衣服是你做的?”
蕾妮双手抱在胸前,别过头去,嘴里嘟囔着:
“是又怎样?”
贝栗眉头凝了起来,显然对蕾妮的态度有些意外。
“那天推了你确实是我的错,我想跟你和好……烦死了,谁让蓝斯哥哥喜欢你!”
蕾妮的眉毛都快扬到天上,更加生气地说道。
为什么——
和梦境牢笼里的表现完全不同。
就像是……忘了梦境里发生的事。
贝栗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
“你不该偷拿我的东西,蕾妮。”
“只是一个抱枕而已!”
蕾妮瞪大了金色的假眼睛,喊道:“谁知道你的反应会这么激烈,还这么的凶!”
然后声音变小的嘀咕:
“真不知道蓝斯哥哥喜欢你什么!”
“……”
两人陷入了僵持。
半晌。
贝栗疑惑地思索着,神色稍稍缓和。
她轻捻了一下羔羊上的红色小衣服,轻声道: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蕾妮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下次?我可不会再这么好心了!”
……
-
蓝斯和蕾妮醒来后,都忘了在梦境世界里的经历。
但是蕾妮还记得失去意识前自己做了什么——
为了寻找圣托斯二殿下的线索,她把巴塞洛缪的房间翻得一团糟。
后来,她又趁蓝斯哥哥拿出黄金眼来寻找记忆陶罐的时候,与他争抢了起来。
争抢的过程很激烈。
蕾妮几乎急红了眼,一拿到黄金眼,就迅速旋转打开。
噢……也许是太过慌乱,她不小心打开成了最高模式。
紧接着,她和蓝斯哥哥便失去了意识。
蕾妮最先醒来,没有异样的感觉。
蓝斯哥哥的状况就比她糟糕多了。
他忘记了更多的事情,整个人变得沉默安静,不再是从前那个活泼开朗的模样。
他时常独自坐在角落想着什么出神,或是望着巴塞洛缪出神。
蕾妮的父亲,提砾沙的国王陛下,曾多次通信询问她为什么蓝斯哥哥不接通信。
蕾妮内心是有些惶恐的,她根本不敢让父亲知道。
父亲虽然爱她,但如果知道发生的事,一定会让她回提砾沙。
所以蕾妮只能绞尽脑汁找些借口糊弄过去。
……
日子似乎恢复了正常。
圣岛学院一个月一日的休息日规则没有变化。
今天正是休息日。
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误入梦境牢笼的事,趁着休息日,贝栗来到圣教院住宿楼。
抬头,望向圣教院住宿楼顶楼的落地窗。
贝栗可太熟悉这里了,但是现在学子的身份使得她无法随意进出这栋住宿楼。
贝栗找到圣教院住宿楼的管事向对方说明了来意。
片刻后。
一道欣长的身影,披着一件白色的外衣匆匆走了出来。
看到她时有些惊讶。
“巴塞洛缪小姐,听说你有事找我?”
卡修斯对她打招呼。
阳光下金子般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打理,柔柔的垂着。
泛着青光的单片眼镜下,温和的碧绿眼眸眸底浮起意外的神色。
贝栗注意到男人眉眼间多了一丝疲惫。
她有些诧异,委婉地问:
“卡修斯医生……你最近很忙吗?”
——卡修斯医生总是很正式地称呼她为巴塞洛缪小姐,所以她叫了他一段时间卡修斯后,也不知不觉用回原来的尊称。
听到这个问题卡修斯无声地笑了笑,笑容中多了一丝无奈。
因为蓝斯殿下性格的变化,让圣岛学院的女学子们伤心。
她们显然更喜欢原来温暖亲和的蓝斯殿下。
毕竟在此之前,蓝斯殿下幽默风趣,对任何人都是有话必回,无论男女都能亲切相处。
然而最近的蓝斯殿下,几乎总是独来独往。
即便有人主动上前搭话,他要么装作没听见,要么只是安静地盯着对方,一言不发。
一时间,学院中流传着各种传言,都说蓝斯殿下不久前病了一场,把脑子给烧坏了。
这便导致卡修斯魔导师的课场场爆满,学院无奈之下,只得增多卡修斯魔导师的课程数量。
那些女学子们即便没有座位,站在角落空地,也要坚持听课,一个个听得无比认真。
毋庸置疑,来听课的女学子占了大多数,她们几乎都是为了学习某种能够治好蓝斯殿下的治疗魔法。
卡修斯对此也感到有些无奈。
在他看来,自己对与梦境有关的魔法领域知之甚少。
所以在梦中受到精神的创伤也有心无力。
而站在医生的角度,蓝斯殿下现在能吃能睡,身体健康无病痛,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
至于性格的变化。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等蓝斯适应了现状,或者自己想通了,性格自然就会重新变得活泼开朗起来。
“不忙,只是多了几节魔法课。”
卡修斯轻描淡写的回答,然后微笑着问:
“巴塞洛缪小姐,你呢?最近过得好吗?”
贝栗几乎在男人碧绿的眼眸中看到了‘说出来,任何事他都会同意’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