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不答，反问：“就这？”
    “还有什么？”
    停了停，她硬邦邦地回：“不要。”
    随后她捕捉到纸张翻动声中夹杂了低低的笑音，听见他的解释：“前几天在试验期，吃睡都搁实验室里。”
    “哦。”
    “说说要什么。”
    他高三，周宁高一那年，贺州第一次知道她的生日，送了一本书，书名她现在还记得，叫《宇宙》，书如其名，经典的宇宙科普着作，还是精装彩插珍藏版。
    她一度怀疑是贺州喜欢天文，才买的这本书然后凑巧碰上她生日就随手送出去了，因为书是旧书，倒不是买来的二手书，是他看过一遍，上头还有他的笔记和注解。
    周宁仔细翻阅一遍，不得不说文笔超好，立马被圈粉。
    转手还把书里的一句设成了某个社交软件签名。
    “我们由星辰所着，如今眺望群星。”不知不觉念出声。
    话音落后，手机那头一时没有回话，纸张声音消失，彻底安静下来。
    周宁陡然感觉身边事物急速后退，变成细条白线，再停下的时候就回到了少年少女第一次正式见面的那年同一季节同一时间。
    眼前仿佛看见青春正好的男生女生聚在一起，寿星接过男生递来的礼物，随手和其他礼物摆在一起。
    那时候周宁心思还没放贺州身上，注意在别处呢。
    “你看了？”
    “书不就是拿来看的，有什么好惊讶？”
    “以为你看不懂。”
    “你忘记上面还有你做的超详注解。”
    贺州没否认，扬着调子问：“再送一本？”
    “你敢。”她神经一绷，立马回。
    那本书虽然有了注解，但看懂依旧很难，所以在书柜角落吃灰两年。
    等她心思放他身上了才翻出来得以重见天日，一连研究两个星期，憋着一股劲，头发掉了大把，才把内容吃下来。
    费不少劲，看完精神都萎靡了。
    似乎事先预料到她的反应，听了回答开始收网，他慢条斯理道：“那你说几样。”
    “非要送？”
    她靠着店门侧墙，换右脚支撑，路边一对情侣的对话隐隐传过来。
    男生问甜不甜。
    女生撒娇：“好甜~”
    恰好，他应声：嗯。
    “糖葫芦。”
    “这么简单？”
    “要你做的。”
    嘴巴跟不上脑子，等回过味上一句说了什么，周宁有一瞬懊恼。
    “测出的数据有点问题，原定的那套设备大概率用不了。不过后天有个招标，你爷打算去碰碰运气，回去的时间要推迟了。”
    她呼吸缓缓，回：“哦。”
    “你打电话就是要告诉我回不来然后送生日礼物做补偿？”
    “是也不是，”贺州摇摇头，补充：“大部分不是。”
    “……”
    “电话是因为想听你的声音。”
    “为什么不视频？”
    还能看见对方。
    “怕忍不住。”贺州认真地说。
    周宁愣了愣，捋一把头发，发丝飞扬，遮不住上扬的嘴角。想到他和老陈暗地里的来往，道：“想知道什么直接找我问。”
    随后主动把电话摁了。
    夜宵很快结束，几人各回各家，周宁看着樱桃身边瘦弱的舍友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作罢，等会到家，收到樱桃的信息。
    这姑娘虽然毕业当了记者，口才练出来，但是内里没变，还是高中那样——
    害羞腼腆。
    想如果可以选择，她也是不愿意变成所谓的社交小达人。
    有些话，她当面说不出来，索性选择以短信的形式感激周宁。
    姑娘心中情真意切，凡是说出来感谢都弥足珍贵，字字千钧。
    有些人会觉得感谢来感谢去会弄巧成拙，因为客气而疏远了两人的关系，但她们不同……
    周宁懂她。
    展馆摆件设计属于市政府项目，需要谨慎再谨慎，老陈把策划文书转给她，让她仔细看看，明晰设计要求和主题。
    她点开样图细细看。
    风格细腻，有种古风韵味在里头。
    要求和各地特色元素结合，因为博物馆主题是文化相续，全国携手。
    任务老陈替她接了（凭着派出所捞人的人情让周宁没有异议。事实上，她本来也没想拒绝。），合同签了，然后和上次见过的alice等人开讨论会，领了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
    又过两三天，初稿交上去。
    她知道审核通过，是从自个微博后台的粉丝私信那看见的。
    接着老陈先见之明创立的超话帖子不断，正主开始营业，粉丝卯足劲跟上热度，各种宣传、呐喊、期待。
    锦城热搜总榜第一
    ——文旅局新一年展馆建设最新进度。
    文件中标明了一大串投资方，还有个别代表性设计图样，设计师介绍中周宁的姓名赫然在列。
    难怪粉丝疯，太长脸了！
    不出则已，一出手就是市政级别的博物馆项目！
    周宁不知道别的设计师怎么样，总之她的粉丝粘性相当高，高的离谱。
    两三个月没有任何露面和消息的情况下，一个下午，超话帖子多了两万条，粉丝活跃度不断上升。
    她还奇怪，问老陈：“我一个设计师，既不能给她们拍综艺也没有影视剧，这么多人守着干嘛？”
    老陈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的高深模样，讳莫如深道：“娱乐圈用什么吸引粉丝？用什么固粉？”
    “作品？”
    他摇摇头，说她想的太简单，话题聊到他的专业领域，他双腿叠起，掰手指科普：“起初一些人被正主的颜值吸引，属于颜粉，奠定了粉丝量基础。”
    周宁靠那条短片，确实吸了一波粉丝。
    “那之后呢？”
    老陈猛地拍掌，前排助理小芝被声音引得回头看一眼，而他激动于周宁提到点子上的问题：“之后才是关键。粉丝有自己的共情体系，她们很清楚追星的意义是要从中找寻情绪价值，另一个角度也是自己对无法实现的华丽人生和梦想的寄托。”
    “而现实生活中恰恰缺少这样的寄托，追星追星，不一定要是娱乐圈的明星，也可以是任何有某个吸引人特质的人，比如智慧、坚毅、大女主、清醒认知、傲气但不凌人等等等等。”
    话拗口但不难理解。
    就是说在一定粉丝基础上，正主能否留住人取决于ta的一些特质。
    周宁懂了，侧脸看他问：“那我呢？”
    volg里颜值短暂惊艳过后，粉丝为什么留到现在？
    自那封文件发布之后，至今她微博的关注人数还在增加。
    不看脸，老陈上下认真打量她一番。
    为了参加刚刚结束的政府层面会议，她今天穿的偏正式，白衬衫束在莫兰迪色系的半裙内，手边搭着脱下来的薄款针织衫，难得一见的温柔路线。
    如果不看那双泛凉意的眼眸、如果忽略那一身臭脾气的话，整体极度和谐。
    目光最后又回到脸上，她手肘抵着车窗，正在撩发，露出额头，发丝扬起，斜眼看着这边：“还是脸吧。”
    以为他思考半天能想出什么让人大开眼界的话……
    包砸过去。
    前头小芝笑出声。
    周宁扭过头看窗外，若有所思一阵，把同样的问题用手机抛给大洋彼岸的贺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