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有德,哀南洲百姓之苦,愿以己身替之!有感天地,特赐蟾公庙号‘南方贤德月圣’,其塑身可入中洲大夏境内万祠,享黎民香火,分国运昌隆。。。”
这是一段很长很长的圣旨,只听那些恩典称号,怕是已经近似那些儒庙里供奉的圣人了,足以见大夏皇都对白玉蟾的重视,起码礼数上并未轻慢,不仅将其视为一洲主圣,甚至摆出了一副其生前为大夏立下大功德的模样。
可这些词即便程伊念的再是抑扬顿挫,余下三人都是一个字也未入耳中,直到最后终于说到了那位人皇真正想说的。
“为南洲黎民,还请诸公谨慎,莫起争端。”
这话说的很是委婉,如此说,便是这几位不听,大夏那边也可自己给自己圆一圆说辞。
而且他想没错,紫云确实不会听,她无声等待程伊念完,只是对人皇写诏,儒圣宣旨的一点点尊重,但你若真以为她在意,那就有些招笑了。
且不说我紫云仙宫本就与你大夏平齐,圣人之位更是不逊你那皇位半分。更何况你只是人皇,而我是妖圣!我连人都不是,给你薄面还是看在你是我家凤凰儿名义上的老爹的份上。
这些话紫云没有说出口,但她的意思表述的很清楚,因为随着程伊收起旨意,她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拳风带起海水直奔齐渊而去!
程伊默然叹气,不出所料,妖圣远比儒圣难对付的多,对于不讲理的妖,只有威慑一条路可走。
他只好再次开口,掏出自己最后的底牌。
“紫云道友,我与您妹妹也见过面的。”
这话没头没尾,但他相信自己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
天下皆知青丘狐山乃是唯一不用隐匿行踪的魔尊道场,其中妖魔并行,鱼龙混杂,里面发生的事大多都是踩在正道与魔道中间的那根线上,经不起细看。
可如此恶地偏偏就坐落于人族最鼎盛且腐儒最多的中洲边陲,实在让人费解。
程伊不仅是当代儒圣,更做过大夏帝师,必然与青丘打过交道,这不足为奇,但此时说来便有了威胁之意。
“我与那小狐狸闹掰很久了,你不知道吗?”紫云扭过头,她说的随意,但终究是停下了脚步,不过依然保持着出拳的姿势。
“紫云仙宫自然不会与青丘有瓜葛。”程伊顺着她说道。
他在说,狐与虎有无瓜葛谁又不知?
“她是魔尊,你以为她在中洲立下道场是先经过批准的?你该先问问你们家人皇和那个杜圣。”紫云的声音冷冰冰的。
“不过都是乡野谣言,人皇杜圣皆是心怀天下之辈,与我清水书院这等儒教之旗当同进同退。”程伊缓缓点头,不以为忤。
他在说,清水书院若举起正道大旗,欲逐青丘,难道人皇杜圣还能反对不成?
“儒教之旗便是如此下作?”紫云眉毛皱的很紧。
“非也,何曾下作?天下骂我等腐儒,我等尚能容下狐尊道场。”程伊露出笑容。
他在说,儒门尚且容得下青丘,你紫云素来豁达,今日当也容的下一个近乎残废的人魔尊才是。
三问三答,程伊想说的已经说完了。
紫云陷入了沉默,她本不爱思索复杂之事,但并非蠢笨,她已经明白,为何程伊要保住齐渊了。
一方面是儒教、大夏贪图南洲,不能接受一圣二尊在南洲境内生死大战。
另一方面,人魔尊不死,紫云仙宫便难得解脱,行事时刻挂碍不算,若想举起道门大旗,终究有些露怯。
如此儒教占领南洲期间便可少很多阻力。
沙滩陷入了安静,齐渊愁苦着脸等待着结果,首魔尊左看右看,眼珠子乱转。
“你这些话是代表清水书院还是大夏皇都?”紫云终于彻底平静下来,这个小姑娘忽然变得很严肃,这代表着此刻问出这话的,已经不再是为了自己家里孩子追杀魔尊的妖圣紫云了。
此刻的她乃是紫云仙宫的开道之祖,是天下道门都要尊称一句的‘紫云道祖’。
你程伊威胁紫云只是圣人博弈,但若是用大夏或者清水书院的名头威胁道祖,那就是对整个道门施压。
程伊看向紫云,他的面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缓缓整理了官袍的袖口,无形的清波散开,本该滔天的海浪此刻静如潭水,于是他的说话声音便更加清晰。
“我程伊今日站在这里,即代表着清水书院亦代表着大夏皇都!”
此话落下,重若泰山。
这一句话便是要揭开九洲儒道之争的大幕。
当然,如果一切顺利,明日大夏铁骑踏过独木川时,儒道之争自然也会摆上台面,争的是南洲的归属。
紫云沉默的收回拳头,她感受到了对方的决心,
若是今日她强行出手杀了齐渊,那明日大夏及儒教各院便要与青丘开战。
以有心算无心,结果不堪设想。
“我也认识那狐媚子!你把那头给我!不然我来日必要血洗那青丘!”首魔尊看着紫云收回拳头,忽然大笑着开口。
紫云抬头看向他,小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随即举起手中的头颅似要递给首魔尊。
首魔尊一愣,随即有些谨慎的用乌黑的墨迹一路延展过去,要接那颗头颅。
怎料紫云一松手,那白玉蟾的头竟是翻滚的坠入被光柱撵出的巨大地洞之中。
“啊!我的头!”首魔尊怪叫着化为黑雾冲向地下,齐渊面色一变想要叫住,但气血攻心一阵咳嗽,于是又慢了一步。
紫云面无表情紧随着首魔尊一并跃入深坑。
程伊摇头不语,魔修成了尊者怎么还如此收不住心性?
他保下齐渊,是为了儒门大计,但首魔尊他是不会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