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休假申请批准的消息后,威廉订好机票,前往机场的路上接到了一通电话。
“你现在在哪?”
电话里响起焦急的纯正华尔街口音。
“哦……我快到机场,怎么了?”
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事情,威廉有些犹豫地问。
打来电话的是boss的秘书,博里奇。与职位不同是,他在公司的待遇与权利一直是副总级,本身也是公司的股东。
莫离以前提过要调整他的职位,但博里奇拒绝了,并表示“我会一直做你的秘书”。
从曾经到未来的永远。
“你负责的那个肿瘤分子药物研究所负责人为什么联系不上?”
“……他今天好像是在费城参加学术会议,应该下午就能回复。”
电话那边的人深呼吸了一下,克制住焦躁不安的心情,尽可能冷静地和威廉沟通。
“……辛苦了,祝你旅途愉快。”
电话挂断。
威廉想了想博里奇对新药物含糊其辞的敷衍,猜到这可能是什么需要保密的项目。
他没有多想,脚步轻快地走入机场。
——
药物的研发一路开绿灯,迅速提上日程。
博里奇扯了扯领带,尽量平静地拨通视频电话,冷静地开口:“……很快就会有好结果的,您不用担心。”
这边还是白天,屏幕那边已经是傍晚。
莫离坐在卧室的小茶桌旁,背后轻纱的窗帘轻轻摇曳,刺骨的冷风一阵阵刮进室内,冲散闷热的空气。
他套着丝绸的深蓝睡衣,手肘搭在茶桌上,肤色很白,血管明显。
闻言,莫离笑了笑,上半身稍微前倾,支起手肘抵住下巴:“没关系,我到时会把股份转让给你,你就是下一个身价千亿的资本家。”
博里奇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别说这种话,你会没事的。”
——人好像总是喜欢说一些连自己都骗不过的谎话。
莫离本来想说,现在研发药物肯定赶不上趟了,要是早个十年八年,说不定还有希望。
不过看人凝重又低落的模样,他还是没开出这个有趣的玩笑。
“谢谢你的祝福。”
莫离眯了下眼,笑着说,“以后公司就拜托你了,博里奇先生。”
视频通话结束。
卧室内重新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户呼呼刮进来的风声。
窗台原本绿油油的小多肉枯萎死掉,莫离坐了一会儿,起来关掉窗户,拉上一厚一薄的两层窗帘。
屋内温度迅速回暖。
他正打算睡觉,突然听见玄关处开门的声音。
来人轻手轻脚地脱下外套,换上拖鞋,一路走到卧室门口,鼓起勇气轻声开口:“您睡了吗?”
少年清澈的嗓音有些微哑,还有些黏糊不清。
“没有,请进。”
莫离双手撑着床铺正欲起身,抬起的视线突然瞥见一个清凉的身影,愣怔一瞬,没能起来。
年轻又稚嫩的躯体外只有一件宽大的衬衫,下摆堪堪遮住臀部。
半遮半露。
余裕脸颊羞红,肌肤泛粉,双手扯着衬衫下摆,低着头,有些结巴:“我……我能、和您一起睡吗?”
“……”
莫离回过神,倒吸一口凉气,为难地压下眉梢。
当然不行啊少年,穿这么简单就更不行了。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为难,余裕眼神瞬间暗淡,浮上一层薄雾,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对不起,莫、莫离,我错了,能不能别、别不要我……”
他嗓音哽咽,攥着衣摆的指腹发白,细弱的肩膀颤抖起来,“我知道错了……”
“……你先换上衣服。”
莫离别开视线,心情复杂地听着门口的人抽抽噎噎地离开,回到客房,换好衣服再回来。
柔软宽松又严实的棉绒睡衣印着可爱的小绵羊,余裕鼻尖通红,抿唇试图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可肩膀还是一耸一耸的。
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过来吧,我没有怪你。”
莫离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小绵羊一点一点地挪进卧室,然后眼睛一红,低头抹起眼泪。
“是我的问题。”
他顿了顿,解释说,“那个摆件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但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会不要你。”
语速轻缓的悦耳嗓音一点一点地抚平余裕心底的不安和担忧。
他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喉咙一紧,眼泪滚落,掉在人深色的睡衣下摆。
他听见莫离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地贴着他后脑,往下按到自己肩膀上。鼻尖和肩膀的衣料亲密接触,余裕忐忑的情绪瞬间烧成一簇炙热的小火苗。
流出来的眼泪也是热的。
“好了,已经没事了……”
莫离温柔地拍拍他的脑袋,像是在安慰小孩子一样,极尽耐心。
余裕眼眶红了又红,最后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原本就止不住的眼泪流得更凶。
不止是因为感动,还因为——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喜欢上了不能喜欢的人。
一个会在他犯错的时候替他揽过责任的人、一个知道他不喜欢烟味硬生生克制住烟瘾的人、一个在他哭的时候总是能安慰他,借给他肩膀靠的人、一个他怎么可能不动心而又清楚自己无法得到的人。
他不是他的爱人,而是他的金主。
余裕没有天真到认为他能与这样优秀的人相伴终生,所以这一瞬间,他既感到幸福,又感到悲哀。
所幸他可以一直赖在莫离肩膀上哭,而对方永远不会知道他此刻有多么狼狈。
多么敏感和悲凉。
——
莫离嘴上安慰,但行为一如往常。
他没有提议让余裕搬回这里,也没有解释什么,只让小绵羊不安地自己猜测。
其实原因倒也简单。
他生病这事暂时不方便透露出去,而和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又难免容易暴露。
谈相不相信之类的事情还是太俗了,莫离又不是真的要对余裕负责,所以不打算摊牌,也压根不考虑对方能不能保密。
人是不可控的,但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份风险是必然的。
李助理开车送余裕回金鼎的时候,一路上异常沉默,什么话都没有交代,也没有安慰老板的小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