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杀宁喜戮崔杼
作者:贾志彦   春秋五霸最新章节     
    话说殖绰率领精选的士兵一千人,去袭击晋国戍守的军队,三百人不够他一扫,于是在茅氏驻扎下来,派人到卫国报捷。孙林父听说卫国的军队已进入东边边境,派孙蒯同雍鉏领兵救援,探知晋国戍守的士兵都已被杀尽,又知道殖绰是齐国有名的勇将,不敢上前迎敌,全军返回,回复孙林父,孙林父大怒说:“恶鬼尚且能作祟,何况人呢,一个殖绰都不能与他对阵,倘若卫国大军到来,如何抵御?你可再去,如果没有功劳,不要来见我!”
    孙蒯闷闷不乐地出来,与雍鉏商议,雍鉏说:“殖绰勇猛无比,必难取胜,除非用诱敌之计才行。” 孙蒯说:“茅氏的西边,有个地方叫圉村,四周树木茂盛,中间有一村人家,村中有座小小土山,我派人在山下挖成陷坑,用草覆盖,你先带领一百人与他交战,把他引到村口,我在山上驻军,尽情辱骂他,他发怒,必定上山来擒我,就中我的计了!”
    雍鉏依照他的话,率领一百人驰往茅氏,做出侦察敌军的样子,一遇到殖绰的军队,假装畏惧,回头就跑,殖绰仗着勇猛,欺负雍鉏兵少,不传令开营,只带随身的军甲数十人,乘坐轻车追赶,雍鉏弯弯曲曲,把他引到圉村,却不进村,径直转向树林中去了。
    殖绰也怀疑树林中有埋伏,便叫停车,只见土山之上,又驻扎着一群步兵,约有二百人,簇拥着一员将领,那将领身材矮小,头戴金盔身穿绣甲,叫着殖绰的姓名,骂道:“你是齐邦退下来的废物!栾家不用的弃物!现在寄身于我卫国吃饭,不知羞耻,还敢出头?难道不知道我孙氏是八代世臣,竟敢来触犯?全然不知高低,禽兽不如!”
    殖绰听了大怒。卫国士兵中有人认得的说:“这就是孙相国的长子,叫孙蒯!” 殖绰说:“擒得孙蒯,就等于得到半个孙林父了!” 那土山平稳,不太高,殖绰喝令:“驱车!” 车驰马骤,刚刚到山坡之下,那车势去得凶猛,踏中陷坑,马被陷坑牵制,车子也跟着下去,把殖绰掀下坑中,孙蒯怕他勇力难制,预先准备了弓弩,一等他陷下,乱箭射之,可怜一员猛将,今日死于庸人之手。正是:“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多在阵前亡!” 有诗为证:
    神勇将军孰敢当,无名孙蒯已奔忙。
    只因一激成奇绩,始信男儿当自强。
    孙蒯用挠钩搭起殖绰的尸体,割下首级,杀散卫军,回报孙林父。孙林父说:“晋国如果责备我不救援戍卒,我就有罪了,不如隐瞒胜利而以失败上报。” 于是派雍鉏到晋国报告失败。晋平公听说卫国杀了他的戍卒,大怒,命令正卿赵武在澶渊会合众大夫,将要对卫国用兵。卫献公同宁喜到晋国,当面诉说孙林父的罪行,晋平公把他们拘捕囚禁起来。
    齐国大夫晏婴,对齐景公说:“晋侯为了孙林父而拘捕卫侯,国家的强臣,都将得志了,您何不前往晋国请求释放,齐国对卫国的旧恩,不可抛弃啊!” 景公说:“好。” 于是派使者约会郑简公一同到晋国,为卫国求情。
    晋平公虽然感激他们前来的心意,然而有孙林父事先的话,还不肯答应,晏平仲私下对羊舌肹说:“晋为诸侯之长,体恤患难、弥补缺失、扶助弱小、抑制强暴,是盟主的职责,孙林父开始驱逐他的国君,既然不能讨伐;现在又作为臣子而拘捕国君,做国君的不也太难了吗?从前文公误听元咺的话,拘捕卫成公送到京师,周天子厌恶他不顺,文公惭愧而释放了卫侯。送到京师尚且不可,何况以诸侯拘捕诸侯呢?各位君子不劝谏,这是偏袒臣子而压抑国君,这样的名声可不好。我怕晋国失去霸主地位,所以私下对您说。” 羊舌肹于是对赵武说,坚决向晋平公请求,才释放卫侯回国。
    但还不肯释放宁喜,右宰谷劝献公挑选女乐十二人,进献给晋国以赎回宁喜,晋侯很高兴,把宁喜也释放了。宁喜回来后,更加居功自傲,每件事都独自决断,完全不向献公禀报,众大夫商议事情,竟然都到宁氏私宅请命,献公只能拱手安坐而已。
    当时宋左师向戍,与晋赵武相友善,也与楚令尹屈建相友善。向戍到楚国聘问,说到昔日华元想要促成晋、楚和好之事,屈建说:“此事很好,只因为诸侯各自分党,所以和议一直没有成功。如果让晋、楚两国的属国互相朝聘,友好如同一家,战争就可以永远停止了。” 向戍认为很对,于是倡议晋、楚两国国君在宋相会,当面确定弭兵交好的约定。
    楚国自共王至今,屡次被吴国侵扰,边境不安宁,所以屈建想要与晋和好以便专心对付吴国;而赵武也因为楚兵屡次攻打郑国,指望和议一成,可享几年安息之福,两边都欣然同意。于是派使者到各属国确定日期。
    晋国使者到了卫国,宁喜不通知献公,径自委派石恶赴会,献公听说后大怒,向公孙免余诉说,公孙免余说:“我请求以礼责备他。” 公孙免余就去见宁喜,说:“会盟大事,怎么可以不让国君知道?” 宁喜生气地说:“子鲜有约在先,我难道还是臣子吗?” 公孙免余回复献公说:“宁喜太无礼了。何不杀了他?” 献公说:“如果不是宁氏,哪有我的今天?约定确实出自我口,不可反悔!” 公孙免余说:“我受到主公特殊的知遇之恩,无以为报,请让我用自己的家属攻打宁氏,事情成功则利益归于国君,不成功则灾祸由我独自承担。” 献公说:“你斟酌着去做,不要连累我!”
    公孙免余于是去见他的同宗兄弟公孙无地、公孙臣。公孙无地与公孙臣同说:“相国的专权,你是知道的,主公还固执地坚守信用,隐忍不言,日后养成他的势力,灾祸将会降临到孙氏头上,怎么办?” 公孙无地与公孙臣一起回答说:“何不杀了他?” 公孙免余说:“我对国君说了,国君不听从。如果我们假装作乱,有幸成功,是国君的福分,不成功,不过出奔罢了!” 公孙无地说:“我们兄弟愿做先锋。” 公孙免余请求歃血盟誓。
    当时是周灵王二十六年,宁喜正在举办春宴,公孙无地对公孙免余说:“宁氏举办春宴,必定没有防备,我请求先去试探,你随后跟上。” 公孙免余说:“何不占卜一下?” 公孙无地说:“事情在必行,占卜有什么用?” 公孙无地与公孙臣出动全部家众去攻打宁氏。
    宁氏门内,设有机关陷阱。所谓机关陷阱,就是挖地为深洞,上面铺上木板,另用木头做成机关,触动机关,就会从下面发力,木板翻开而人陷入。白天去掉机关,夜里则设置。这天因为春宴,家属都在堂中观看表演,没有守门的人,于是设置机关来代替巡警。公孙无地不知道,误触机关,陷入洞中。宁氏大惊,争着出来捕捉贼寇,擒获公孙无地。
    公孙臣挥戈来救,宁氏人多,公孙臣战败被杀。
    宁喜问公孙无地说:“你这次前来,是谁主使?” 公孙无地瞪大眼睛大骂说:“你倚仗功劳专权放肆,作为臣子不忠,我们兄弟特为国家诛杀你,事情不成功,是命运。难道是有人主使吗?” 宁喜发怒,把公孙无地绑在庭柱上,鞭打至死,然后斩首。
    右宰谷听说宁喜擒获贼寇,夜里乘车前来询问,宁氏刚开门,公孙免余率兵正好赶到,乘机而入,先在门口斩杀右宰谷,宁氏堂中大乱,宁喜惊慌中急忙问:“作乱的是什么人?” 公孙免余说:“全国的人都在,何必问姓名呢?” 宁喜害怕而逃,公孙免余夺剑追赶他,绕着堂柱追了三周,宁喜身中两剑,死在柱下。
    公孙免余杀光宁氏全家,回报献公。献公命令取来宁喜及右宰谷的尸体,陈列在朝堂上。
    公子鱄听说此事,光着脚入朝,抚摸着宁喜的尸体,哭着说:“不是国君失信,是我实在欺骗了你,你死了,我有什么面目站在卫国的朝堂上呢?” 对天长号三声,于是快步走出,就用牛车拉着他的妻子儿女,出奔晋国。献公派人挽留他,公子鱄不听从,走到黄河边,献公又派大夫齐恶骑马追赶到,齐恶传达卫侯的意思,一定要公子鱄回国。公子鱄说:“要我回卫国,除非宁喜复生才行!” 齐恶还不停地强求,公子鱄捉来一只活雉,在齐恶面前拔佩刀剁下雉头,发誓说:“我及妻子儿女,今后再踏上卫地,吃卫国的粮食,就如同这只雉!” 齐恶知道不能强求,只得自己回去。
    公子鱄于是投奔晋国,隐居在邯郸,与家人编织草鞋换粮食吃,终身不说一个 “卫” 字。史官有诗说:
    他乡不似故乡亲,织屦萧然竟食贫。
    只为约言金石重,违心恐负九泉人!
    齐恶回复献公,献公感叹不已,于是命令收殓二人尸体并安葬。
    献公想要立公孙免余为正卿,公孙免余说:“我的威望低,不如太叔。” 于是让太叔仪执掌国政,从此卫国稍稍安定。
    话分两头,却说宋左师向戍,倡导弭兵之会,商议互相朝聘之事,晋正卿赵武、楚令尹屈建都来到宋国。各国大夫陆续都到了,晋的属国鲁、卫、郑,在左边跟随晋军营地;楚的属国蔡、陈、许,在右边跟随楚军营地。以车为城,各据一方。宋是东道主,自不必说。
    商议决定,按照朝聘的常规日期,楚的属国朝聘晋,晋的属国也朝聘楚,贡献的礼物,各减省一半,两边分用。大国齐、秦,算做对等的国家,不在属国之列,互相不朝聘。晋的属国小国如邾、莒、滕、薛,楚的属国小国如顿、胡、沈、麇,有力量的自行朝聘,没有力量的跟从附庸一样,附于邻近的国家。
    于是在宋西门之外,歃血订盟,楚屈建暗中传令,让士兵在衣服内穿上铠甲准备行事,想要劫持盟会,袭杀赵武,伯州犁坚决劝谏才停止。赵武听说楚国暗中准备,询问羊舌肹,想要预备应对的计策。羊舌肹说:“本来举行这次盟会是为了停止战争,如果楚国用兵,他们先失信于诸侯,诸侯谁还会服从他们,您坚守信用就行了,担心什么呢?”
    到将要盟誓时,楚屈建又想要先歃血,让向戍向晋传达,向戍到晋军营地,不敢开口,他的随从代他述说。赵武说:“从前我先君文公,在践土接受周王的命令,安抚四方诸侯,长期领导华夏,楚国怎能排在晋之前?” 向戍回去向屈建述说,屈建说:“如果论周王的命令,楚国也曾在惠王时接受过命令,之所以互相朝聘,是说楚、晋地位相当,晋主持盟会已久,这次应当让楚先,若仍然晋先,就是楚比晋弱了,怎么能说是对等的国家?” 向戍又到晋营述说,赵武还是不肯听从。羊舌肹对赵武说:“主持盟会靠的是德行而不是势力。如果有德行,歃血即使在后,诸侯也会拥戴;如果没有德行,歃血即使在先,诸侯也会背叛。况且会合诸侯是以弭兵为名,弭兵是天下的利益,争歃血的先后就必然用兵,用兵就必然失信,这就失去了有利于天下的本意,您姑且让楚先歃血。”
    赵武于是答应楚先歃血,盟会结束后散去。
    当时卫石恶参加盟会,听说宁喜被杀,不敢回卫国,于是跟随赵武留在晋国。从此晋、楚相安无事,不在话下。
    再说齐右相崔杼,自从弑杀庄公,立景公后,威震齐国,左相庆封生性好酒,喜好田猎,常常不在国内,崔杼独自执掌朝政,专权放肆更加厉害。庆封心中暗自心怀嫉妒,崔杼原来答应棠姜立崔明为嗣,因怜惜长子崔成手臂受伤,不忍开口。崔成窥探到他的心意,请求把嗣位让给崔明,愿得到崔邑养老,崔杼答应了。东郭偃与棠无咎不肯,说:“崔邑,是宗庙所在之地,必须授予宗子。” 崔杼对崔成说:“我本想把崔邑给你,东郭等人不听,怎么办?”
    崔成向他的弟弟崔疆诉说,崔疆说:“内子之位,都已经让出去了,一个邑还吝啬不给吗。父亲在,东郭等人尚且如此把持,父亲死后,我们兄弟想做奴仆都不能了。” 崔成说:“姑且请左相为我请求一下。”
    崔成、崔疆二人求见庆封,告诉他这件事。庆封说:“你父亲只听从东郭与棠无咎的谋划,我即使进言,他必定不听,日后恐怕成为你父亲的祸害,何不除掉他们?” 崔成、崔疆说:“我们也有这个想法,但力量单薄,恐怕不能成事。” 庆封说:“容我再商量一下。”
    崔成、崔疆离去,庆封召来卢蒲嫳述说二人的话。卢蒲嫳说:“崔氏的动乱,是庆氏的利益。” 庆封恍然大悟,过了几天,崔成、崔疆又来,再次述说东郭偃、棠无咎的恶行,庆封说:“你们如果能举事,我会用甲士帮助你们。” 于是赠给他们精良铠甲一百套,兵器如数,崔成、崔疆大喜,半夜率领家众身披铠甲手执兵器,分散埋伏在崔氏的附近,东郭偃、棠无咎每天必定到崔氏朝拜,等他们进门,甲士突然冲出,用戟把东郭偃、棠无咎刺死。
    崔杼听说变故大怒,急忙叫人驾车。车夫和仆人都逃光了,只有马夫在马厩,于是让马夫驾马,一个小僮驾车,去见庆封,哭诉家中的灾难,庆封假装不知,惊讶地说:“崔、庆虽然是两家,实际是一体,这小子竟敢如此无礼,你如果想要讨伐,我会效力。” 崔杼信以为真,于是感谢说:“倘若能除掉这两个逆臣,以安定崔氏宗族,我让崔明拜你为父。” 庆封于是出动全部家甲,召来卢蒲嫳让他率领,吩咐:“如此如此。”
    卢蒲嫳受命而去。崔成、崔疆见卢蒲嫳率兵到来,想要闭门自守,卢蒲嫳引诱他们说:“我奉左相的命令而来,是为了对你们有利,不是来害你们的。” 崔成对崔疆说:“难道是要除掉孽弟崔明吗?” 崔疆说:“或许有这种可能。” 于是开门接纳卢蒲嫳,卢蒲嫳进门,甲士都进入,崔成、崔疆阻挡不住,于是问卢蒲嫳说:“左相的命令是什么?” 卢蒲嫳说:“左相接受你父亲的诉说,我奉命来取你们的首级!” 喝令甲士:“还不动手!” 崔成、崔疆还没来得及回答,头已落地,卢蒲嫳放纵甲士抄掠他们的家,车马服器被抢掠一空,又毁坏他们的门户。
    棠姜惊骇,在房中上吊自杀,只有崔明事先在外面,没有遇难,卢蒲嫳把崔成、崔疆的首级挂在车上,回复崔杼。崔杼见了二尸,又愤怒又悲伤,问卢蒲嫳说:“有没有惊扰内室?” 卢蒲嫳说:“夫人正在高卧未起。” 崔杼有了喜色,对庆封说:“我想要回去,无奈小僮不善于驾车,希望借一个车夫。” 卢蒲嫳说:“我请求为相国驾车。” 崔杼向庆封再三称谢,登车而别。
    回到府第,只见层层大门大开,没有一个人走动,等到进入中堂,直望内室,窗户门扉,空空如也,棠姜悬梁自尽,还未解开绳索,崔杼惊得魂不附体,想询问卢蒲嫳,卢蒲嫳却已不辞而别,到处寻找崔明不见,放声大哭道:“我如今被庆封出卖,我没有家了,还怎么活下去?” 也上吊自杀了。崔杼遭受如此灾祸,难道不悲惨吗?有位老者作诗说:
    昔日同心起逆戎,今朝相轧便相攻。
    莫言崔杼家门惨,几个奸雄得善终?
    崔明半夜悄悄潜回府第,偷出崔杼与棠姜的尸体,放入一口棺材之中,用车载着出城,挖开祖墓墓穴,把棺材下葬,仍旧加以掩埋,只有马夫一同做事,此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事情完毕,崔明出奔鲁国。
    庆封上奏景公说:“崔杼确实弑杀了先君,我不敢不讨伐。” 景公只是随口应和。庆封于是独自担任景公的国相,以景公的名义召回陈须无回到齐国。陈须无告老退休,他的儿子陈无宇代替他,这是周灵王二十六年的事情。
    当时吴、楚屡次相互攻伐,楚康王训练水军以讨伐吴国。吴国有所防备,楚军无功而返。
    吴王余祭刚刚即位两年,好勇轻生,恼怒楚国前来讨伐,派相国屈狐庸,引诱楚国的属国舒鸠背叛楚国。楚令尹屈建率领军队讨伐舒鸠,养繇基主动请求担任先锋。
    屈建说:“将军老了,舒鸠是个小国,不愁不能取胜,不必麻烦您了。” 养繇基说:“楚国讨伐舒鸠,吴国必定救援,我多次抵御吴兵,熟悉军情,愿跟随出征,即使死了也不遗憾!” 屈建见他说了个 “死” 字,心中恻然。养繇基又说:“我受到先王的知遇之恩,常常想要以身报国,遗憾没有机会,如今头发胡须都已变白,倘若有一天病死在床上,就是令尹辜负我了!”
    屈建见他心意已决,于是答应他的请求,派大夫息桓协助他。
    养繇基行军到离城,吴王的弟弟夷昧同相国屈狐庸率兵来救援。息桓想要等待大军到来,养繇基说:“吴人善于水战,现在弃舟从陆,而且射箭驾车并非他们所长,趁他们刚到还未安定,应当急速攻击。” 于是张弓搭箭,身先士卒,所射之人无不丧命,吴师稍稍退却。养繇基追赶,在车中遇到屈狐庸,骂道:“叛国的贼子,竟敢有脸见我吗?” 想要射屈狐庸,屈狐庸驾车而退,快如疾风。养繇基惊骇地说:“吴人也善于驾车吗?后悔没有早点射箭。” 话还未说完,只见四面铁叶车围裹过来,把养繇基困在中间,车上的将士,都是江南的射手,万箭齐发,养繇基死于乱箭之下。
    楚共王曾说他仗着技艺必定会死,在此应验了。息桓收拾败军,回报屈建,屈建叹息说:“养叔之死,是他自找的啊!” 于是在栖山埋伏精兵,派别将子疆用自己的私属军队引诱吴兵交锋,才交战十余回合就败退,屈狐庸猜测有埋伏就不追。夷昧登高眺望,不见楚军,说:“楚军已经逃走了!” 于是全军出击追赶,到栖山之下,子疆回军再战,伏兵全部杀出,把夷昧围住,冲突不出。亏得屈狐庸率兵赶到,杀退楚兵,救出夷昧,吴师战败而归,屈建于是灭掉舒鸠。
    第二年,楚康王又想要讨伐吴国,向秦国请求出兵相助。秦景公使弟弟公子鉏率兵相助。
    吴国在江口集结重兵防守,楚军无法进入,因为郑国长久以来都臣服于晋国,于是回师侵犯郑国,楚国大夫穿封戍,在战场上擒获郑国将领皇颉,公子围想要抢夺,穿封戍不给,公子围反而向康王告状,说:“我已擒获皇颉,被穿封戍抢走。” 不久,穿封戍押解皇颉来献功,也诉说这件事,康王不能决断,派太宰伯州犁裁决。伯州犁上奏说:“郑国的囚犯是大夫,不是小人物,询问囚犯自己就能说明白。” 于是让囚犯站在庭下,伯州犁站在右边,公子围与穿封戍站在左边,伯州犁拱手向上说:“这位是王子围,寡君的弟弟!” 又拱手向下说:“这位是穿封戍,是方城外的县尹,是谁擒获你的?可如实说!” 皇颉已明白伯州犁的意思,有心要奉承王子围,假装睁大眼睛看着王子围,回答说:“我遇到这位王子不能取胜,于是被擒获。”
    穿封戍大怒,于是在战车上抽戈想要杀公子围,公子围惊惶逃走,穿封戍追赶不及。伯州犁追上,劝解后返回,向康王汇报,把功劳分给两人。又自己摆酒,与公子围、穿封戍二人讲和。现在人们议论徇私偏袒之事,就说 “上下其手”,大概就是源于伯州犁这件事,后人有诗感叹说:
    斩擒功绩辨虚真,私用机门媚贵臣。
    幕府计功多类此,肯持公道是何人?
    却说吴的邻国叫越,是子爵,乃是夏王禹的后裔,从无余开始受封。从夏朝历经周朝,共三十多世,到了允常。允常勤于治理,越国开始强盛。吴国忌惮越国。
    余祭即位四年,开始用兵讨伐越国,俘获越国的族人,砍断他的脚,让他做守门人,看守 “余皇” 大船,余祭观看大船时醉卧,族人解下余祭的佩刀,刺杀余祭,随从才发觉,一起杀死族人。余祭的弟弟夷昧,依次继位,把国政交给季札。季札请求停止战争安抚百姓,与上国通好。
    夷昧听从他的建议,于是派季札首先到鲁国聘问,请求观赏五代及列国的音乐,季札一一品评,都切中要害,鲁国人认为他是知音;其次到齐国聘问,与晏婴相友善;到郑国聘问,与公孙侨相友善;到卫国聘问,与蘧瑗相友善;最后到晋国聘问,与赵武、韩起、魏舒相友善。他所友善的都是当时的贤臣,季札的贤能也就可以知道了。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