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朝野目光落在她瓷白的手腕处,眸光温柔,“好。”
旋即,他的掌心落在向淮月的肩头,搂着她往外走。
他们走出屋子,越过廊檐,踏进雪茫茫的天地间。
凛风吹过,吹落院子里压在梨树枝头的簇簇白雪,被雪折断的枝头发出轻闷的声音。
贺朝野拥着向淮月踏在覆了一层厚雪的地面,咯吱作响的声音倒是在寂静的院子显得尤为突兀。
推开竹门,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倒在地上的人。
对方蓬头垢面,分不清是男是女。
身上的素衣皆是刀剑划破的口子,血肉模糊,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惊胆颤。
向淮月目光划过雪地上尤为明显的血痕,瞳仁微闪。
她的眼前忽而覆上一只大手,头顶砸来温和的嗓音,“别看。”
向淮月心中泛起一阵暖意,但唇角不由牵起一抹薄笑:
“阿朝,你忘记我往日可是看着林抒儿被猎犬撕咬,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事情了?”
贺朝野的手还是虚掩着她,“往日是往日,而今我在你身边,不想让这些污秽脏了你的眼睛。”
无尽的情愫在她心间野蛮生长,心跳声如雷贯耳,眸光一闪一闪的,嗓音甜糯:“阿朝,你待我真好。”
“你是我夫人,我自是要待你好。”
“假如我不是呢?”
贺朝野指骨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没有假如,除了你,我也不会娶别的女人。”
提及这点,向淮月不由打趣道:
“也不知是谁收到圣旨后,不情不愿地娶了我,甚至还与我签了契约,于三月后和离。”
贺朝野眸光透过指缝对上她的双眸,语气长缓:
“我没想过会遇上你,更没想过会爱上你,但我爱了,无论往后发生何事,你都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风雪交加,雪花盘旋而下,落于他们鬓发间。
向淮月只清晰地听见他深情的告白。
他眼神笃定,眸色缱绻温柔,眼里只余她一人。
在这一瞬间,向淮月忽觉世界停止,但心仍在跳着。
在他们心意相通的那一刹那,周遭的风雪都黯然失色,只余他们眸里迸发出来的星眸。
几息后,向淮月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阿朝,人类的终极命题是,要不要考虑亲一下?”
贺朝野眸里映着深深的笑意,扣住她的后脑勺,极近柔爱而绵长的吻轻轻落下。
没多久,躺在地上的人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
随后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贺朝野与向淮月身形微僵,齐齐看了过去。
“阿朝,我们似乎忘了他的存在。”向淮月清了下嗓子。
她都能想象到对方苏醒,却看见他们在亲吻时的心态。
恐怕是心如死灰,外加一句:能不能管管我的死活?
贺朝野虚掩着她双眼的手并没有放下,右手持着长枪拨开对方的头发。
躺在地上的是一名长得眉清目秀的男子,且尚有微弱的气息。
“阿朝,我们要救他吗?”向淮月轻声问。
贺朝野常年在外征战四方,只要见到有一口气的同伴,皆会拼尽全力带回去。
他没办法做到见死不救。
所以他把男子带进了偏院,并且请大夫给其医治。
男子昏迷了三日,总算苏醒了过来。
向淮月抬眸看向恹恹欲睡的贺朝野,浅笑道:“阿朝,他醒了……”
坐在案前的贺朝野掀起眼皮,缓步走至榻旁。
男子瞧到陌生的屋子,撑着身子坐起,目光掠过他们,疑惑出声:“是你们救了我?”
“是。”贺朝野点头。
“在下段俊。”他拱手道,“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贺朝野语气淡然:“在下贺朝野,她是我的妻子。”
他并没有道出向淮月的名字。
毕竟向姓是皇家姓氏,怕会给她找来不必要的麻烦。
向淮月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段俊在此谢过贺公子与贺夫人的救命之恩。”段俊眸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游走。
“举手之劳罢了。”贺朝野话锋突转,“只是不知段公子为何会伤痕累累出现在此,可是被人追杀?”
段俊眉角轻轻一压,眸底飞快闪过一抹薄怒,厉声道:
“我平日里最为敬重的大哥竟然趁我不备,对我赶尽杀绝,倘若不是遇到你们,恐怕我再也无报仇雪恨的机会!”
向淮月眸光闪烁着一丝讶异。
贺朝野脸上无甚表情,只是淡声问他:“不知段公子的大哥是谁?”
段俊面色一怔,拂了拂袖子,“不提他了,晦气!”
贺朝野眉峰冷了几分,给他倒了一杯茶,幽幽道:“段公子身体已无大碍,修养一段时日便可,我帮你传信给家人?”
段俊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茶,苦笑道:“我家中只有大哥,倘若此时回去,怕是会被他斩草除根,我想养精蓄锐再回去。”
他说的每一句话看似没有漏洞,实际漏洞百出。
亦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贺朝野扯了下唇,语调缓慢:“既如此,段公子便在这住下吧。”
“多谢贺公子,你人真好。”段俊笑道。
只是他目光一顿,转而落在向淮月的身上,语气有些吊儿郎当,“贺夫人怎不说话?是患有隐疾?”
向淮月起初对他的印象还行,但一听到这番话,看着他的眸光冷了一瞬。
她默了片刻,点了下头。
装哑巴也挺好的,至少不用与这种人说话。
贺朝野往旁边站了一寸,佯装无意地挡住他看向淮月的视线,凝眉道:“我夫人天生性失语。”
段俊神色一怔,目光移至贺朝野身上,语气捎上一抹歉意,“原是如此,方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失陪。”贺朝野握住向淮月的手腕,拉着她离开。
回到主屋,把门关上。
向淮月才皱着眉心说了一句:“阿朝,他好生奇怪。”
贺朝野垂眸看她,“我带你离开这里。”
“可是我们已经写信告诉枝枝,我们在这里了。”向淮月浅吟低语。
贺朝野提起狼毫蘸墨,在宣纸上落笔,“重新写信给他们。”
“好。”向淮月安静立在一旁看着他写信。
他的笔迹力透纸背,字里藏锋,与他的为人一样尽显锋芒,能在敌人不经意间给出致命一击。
向淮月眸光流转,凝着他眉目低垂,安静专注且丰神俊逸的脸庞。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贺朝野放下狼毫,抬眸看她,发现她盯着自己看出了神,不由低笑一声:
“我的公主在看什么?竟这般出神。”
向淮月猛然回过神来,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没看什么。”
她绝对不能承认自己犯花痴了。
贺朝野凝着她澄澈的乌眸,眉梢轻挑,语气明显透出几分不信,“是吗?”
向淮月身子往贺朝野怀里凑了凑,脑袋靠在他怀里,仰眸望他,“阿朝,你不信我吗?”
她轻眨了下灵动的眼眸,像一只撒娇乖软的小猫咪。
贺朝野心都化了,搂着她的腰,把她安置在腿上,大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鬓间,哑声道:“自是信我的公主了。”
他俯下身来,眼看着薄唇凑近,向淮月心好似要跳出来,突觉周遭的气氛也升了几个度。
在向淮月心跳加速之际,他顺着她的额间一点点亲下来,温热的唇带过鼻尖再到朱唇。
向淮月蓦地红了耳根,酥酥麻麻的,身体也软了几分。
她软绵绵地坐在他腿上,压根就招架不住他的肆意诱引。
就在他的掌心落在她腰间时,她身子不由微颤了下,下意识出声:“阿朝……”
嗓音软糯,如羽毛拂过他的心间,泛起一阵痒意。
贺朝野抱着她起身,边亲边往榻上走去。
只是他还未走两步,院子里传来一阵异动,混杂着沉重划一的马蹄声。
一阵长鸣过后,整齐洪亮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无数火光涌了进来,照亮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贺朝野亲她的动作顿住,眸底寒光乍现,“月月,我们怕是中了段俊的圈套。”
向淮月心下一惊,沉声道:“来人不少,这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啊!”
贺朝野眸色渐沉,视线扫过安静候在窗边的信鸽。
它收起翅膀站立不动,双眸透着机灵与警惕。
贺朝野抱着向淮月往窗边走去,把书信绑在它的爪子处。
向淮月把它抱了起来,朝着漆色的夜空抛去。
一抹优美的弧度划过天际,展翅高飞,没入夜色中。
“阿朝,给我七皇弟写一封信吧。”向淮月忽然道。
七皇弟尚在营帐,且离锦城不远,快马加鞭赶过来是来得及的。
“待他来了,一切都迟了。”贺朝野神色尤为平淡,不见一丝慌乱之色。
“可是……”向淮月的话还未齿齿间滚出,房门乍然被踹响。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还不速速出来束手就擒!”是段俊的声音。
贺朝野目光划过她的面容,转瞬冷眼扫向房门,语气透出冷锐:“谁派你们来的?”
“滚出来说话!”段俊显然没有耐心回答她的问题,对着里头低吼一声,“否则老子命人踹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