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在占领南京后的第一场授勋仪式,终于随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悄悄拉开了帷幕。
随之拉开帷幕的,还有南京城的国共两党,针对这场授勋仪式展开的惊心动魄的暗斗。
这一天,在所有人的期盼中终于姗姗到来。
天一亮,松机关的黑木将军就被楼下的喧闹声叫醒,他一边穿衣下床,一边走到窗前,“哗啦”一声,拉开了窗帘。
氤氲的晨雾笼罩四野,黑木站在窗前眺望着东方遥远的天际,当他看到这抹鱼肚白后,确信今天将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毫无疑问,这对于酝酿已久的授勋仪式而言,是一个吉利的彩头。接下来,他才把目光落在了憩庐楼下院子里陆陆续续聚集而至的人群上。
今天的松机关,除了电讯股留守,其余的,全被用来应付今天的授勋仪式。作为主办单位之一的松机关,它的掌门人黑木将军在昨晚的会议上,被一致推选为仪式的主持者,故而,对于跻身于日军驻南京城军级单位的松机关,又如何不做到殚精竭虑?
黑木洗漱完毕,由渡边和川上陪同来到食堂,一进大门,正见餐厅一隅,刘云雄独自一人坐在一张方桌旁在用餐。
“早呀,刘将军!”黑木高声打了个招呼。
刘云雄抬头看到了黑木一行,放下手中的筷子,立即站起身,也问好道:“黑木将军早!”
川上和渡边跑向窗口帮黑木取早餐,黑木在刘云雄身旁坐下,亲昵道:“刘桑,我昨晚看了一下授勋名单,你是本次仪式上唯一一名中国人。”
“是吗?”刘云雄面露惊喜,“如此殊荣,刘某人受之有愧!”
“怎么刘桑还这么谦虚?” 黑木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刘桑不用太过介意,这是帝国对你的信任!”
“是,谢谢将军的大力举荐!”
黑木四处看了看,忽然低下头轻声说道:“刘将军,有一件事我得和你通个气……”
刘云雄连忙把脑袋靠近黑木。
“昨天我们得到可靠情报,军统近期将会对你进行暗杀……”
洋溢在刘云雄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化,他呆了呆,从喉咙里发出“哼哼”两声冷笑,马上面若冰霜道:“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中,我猜想这一定是我们那位可敬的蒋校长的决定!他的眼睛是容不得沙子的,平生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背叛他了!”
“这位蒋校长和刘将军熟吗?”
“怎么不熟,别忘了我曾经是他的学生!”
黑木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啊,差点忘了,刘桑是黄埔的高材生啊!”
刘云雄嗤笑一声,“狗屁高材生,废材一块!”
“不要作贱自己嘛!”黑木收住笑意,肃穆道:“谁也阻止不了我们追求光明的权利!假以时日,历史自有定论,会还刘将军一个公道的!”
“但愿吧!”刘云雄讪讪道,片刻后又不死心问:“将军,您的情报来源真的可靠吗?”
“千真万确!”黑木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断然道,看到刘云雄的眉毛耷拉下来,黑木又把手按在他的肩上,宽慰道:“这件事我已在第一时间向松井将军作了汇报,他明确指示我,让我加大对你的警卫力度!”
刘云雄受宠若惊,情意浓浓道:“谢谢松井将军的关怀,也谢谢黑木将军的一片心意。”
“我亲自给你物色一人来保护你的安全,从今天起,我命令他但凡你参加的一切外事活动,他必须寸步不离,如果你有任何闪失,我会取他的性命!”说到此处,黑木抬眼打量了刘云雄一眼,神秘兮兮道:“刘桑不妨猜猜此人是谁?”
“谁呀?将军就不要卖关子了……”
“林赤……你们认识的!”
看到刘云雄的眼神立即黯淡下来,黑木试探道:“怎么,刘桑不喜欢此人?”
“非但不喜欢,简直是打心底厌恶!”刘云雄皱了皱眉。
“还是为老虎桥监狱他撞倒你一事,刘桑还耿耿于怀?”
“那倒不至于,我刘云雄没那么小心眼。”刘云雄矢口否认,“我觉得此人尽管年纪不大,但城府太深,尤其他那眼神,总让人无法捉摸……”
“刘将军对他还是抱有成见!”黑木耸了耸肩,换了种口气,“你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位林先生,他的身手着实了得,再说,我和他说了之后,他倒毫无异议……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那我听将军的!”刘云雄蓦然提高声音果断说道。
“那好,待会儿我安排你们见一见!”黑木也提高了声音,“饭后我们就先行一步,你们九点前务必赶到鼓楼广场,千万不要迟到了,你虽然被任命为南京警卫军司令,目前却代表的是我松机关的荣誉!”
“是,将军!”
正说着,川上和渡边给黑木端来了早点。
……
同一时间,老虎桥路上,大门紧闭的红尘茶馆二楼包厢里,一张八仙桌周围,团团围坐着差不多十人,他们也正聚在一起,吃着简陋的早餐。
座位有限,有两人干脆站着。
或许是因为饥饿的缘故,吃饭时没人发言,可当喝完粥后,一放下筷子,便有人发问道:“老曲,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军统那名叫徐格的狙击手,难道是一颗死子?”
听到储洪义的问话,曲思冬不慌不忙放下筷子,以批评的口气说道:“老储,不是我说你,你虽然身为连政治主官,但缺少缜密的思考……”
储洪义一副委屈的样子,申辩道:“这是哪里跟哪里啊,难道我的话有错吗?你想想,他潜伏在鬼子的警戒圈里,那里到处是鬼子,即使没人发现他,可当他完成任务后,如何脱身?他又没有长翅膀!”
“储兄多虑了!这是军统自己的事……”
“我也就这么一说,不带这么奚落人的!”
曲思冬笑了笑,上下扫了他一眼,想了想道:“其实,这就是咱们镰刀首长的高明之处……”看到所有人瞪大眼睛,期待着他的下文,曲思冬娓娓而谈:“镰刀同志和我一起分析过,军统千方百计安排一名狙击手前去潜伏,一定大有深意,只是我们不知道他们目的何在,徐格不是一颗死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军统已得知我们在广场附近埋了一包炸药,他们会借这缕东风适时采取行动,据我所知,军统已配套制定了一套方案,只要炸弹一爆炸,他们以此为信号大闹鼓楼广场,一方面是掩护他们的狙击手脱离,另一方面,恐怕和我们的目的一致,那就是杀杀敌人的嚣张气焰……”
“可是他们的武器怎么带进去?”凌鼎天插话道。
曲思冬无奈摊摊手,“鬼知道!”
听到这儿,储洪义再也忍不住,打断道:“这和镰刀同志的英明有毛关系啊?”
曲思冬不屑道:“鼓楼广场是个什么地方?那是龙潭虎穴啊!到那里闹腾,还不是找死?先暂且不说那里的警力数百人,单单四个方向的出口都被鬼子扼住了,想全身而退,你们想想胜算的几率能有多大?所以嘛,尽管我们和军统的目的殊途同归,但私下已形成了一种默契的分工,我们主外,他们主内,你们想想,谁会更划算?”
凌鼎天继续问:“我们共产党的首长,怎么会和军统混到了一起?”
“这你要当面去问镰刀同志啊!”储洪义替曲思冬抢白了他一句。
凌鼎天刚要回敬几句,曲思冬适时说道:“非常时期,不要过分拘泥小节!两只拳头总比一只拳头打人要疼,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不懂?至于镰刀同志和军统的联系渠道,这不是我们要操心的事!”曲思冬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手脚,又补充道:“还有一件事我通报大家一下,等会儿劫囚车军统也会派人加入……”
曲思冬急急走到窗前,隔着窗户四处探看一番,像是在喃喃自语:“我估计军统的人已在附近埋伏下来了,可是他们会藏在哪儿呢?”
储洪义面露疑色,“我们营救的是共产党,关他们球事?难道国共两党真的亲成一家人了?”
“是让人难以琢磨,不过镰刀同志传递的消息肯定不会有假,老储,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储洪义收声,陈大军又不失时机抛出问题:“对了连长,你确定待会儿鬼子的囚车会从此地通过?”
“这可是老虎桥监狱唯一通向鼓楼广场的通道!”
曲思冬边说边看了看表,面色忽然凝重起来,“大家听好,时间接近了,赶紧早作准备!”
正说着,一直拿着望远镜站在窗口监视的张遥突然兴奋叫了起来:“连长,你快看,程海他们来了!”
曲思冬顺着张遥的手势一看,果见远处出现了两个人影,正是留守“思”棺材铺的两名队员,他们吃力地拉着一架板车,板车上赫然陈放一物。
一具通体黑而锃亮的棺材。
曲思冬凝眉就要细看,张遥紧张的声音又在他们耳边响起:“连长,鬼子出现了!”
曲思冬向北方一瞥,忽见正北五百米处的马路上,烟尘飞腾而起。
“同志们,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