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格借着外面辉映的月色,把玩着手里的狙击步枪。
储洪义看到这样的情形,连忙伸手要抢。
“储兄弟,别这么小气嘛,这支枪就归我了,我明天有大用处,你总不能让我两手空空执行任务吧!”
“你的枪法咋样?”储洪义一阵心疼,只得曲线救国。
“我那是科班出身,自然没得说!”徐格自豪地抢白了储洪义一句,“前些日子,我在中山东路上一枪狙杀了一名汉奸,据说此人是梁洪之的特使,来南京是负有特殊使命的!”
“哦,真的吗?”储洪义有些沮丧。
“当然!”
“自打我拿到这支枪后,你是不是早有觊觎?”
“不,我也就是临时起意吧!”
“鬼才相信,我就问你,你既然和我们一同前来,为何不自带枪?”
徐格翻了翻眼睛说道:“要听真话吗?”听到储洪义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徐格意气风发说道:“对于本次任务,我们的头儿压根儿就没相信你们的判断,他认为你们递过去的分析近乎于鬼话,我也就是过来打打酱油的!”
储洪义明白徐格刻意不想让自己知道实情,也就不再纠缠。但终归掩盖不了被他巧取豪夺了一把狙击步枪的事实,这对于很少见过如此高端武器(狙击步枪上自带四倍瞄准镜)的储洪义来说,怎么也无法介怀,内心一阵绞痛。
这时徐格看到储洪义魂不守舍的样子,话锋一转:“别纠结了,不就是一支九七式狙击步枪吗,好像是要了你的命一样,再说你们不是还有一支吗?等我执行完任务,我还你不就得了!”
“我们共产党不比你们国民党家大业大的,何况这是一支狙击步枪啊!”
“不是我说你,储兄,真正的好枪你是没见过,我们南京军统站就有一支纯种的毛瑟98k狙步,只是我们站长不让我碰,说它有主人,把我气死了!”
“呵呵……”储洪义心不在焉敷衍着,“这么说来,你明天担任的也是狙击任务喽?”
黑暗中,徐格点了点头。
“你们军统这次准备杀谁?”储洪义追问道。
“恕我不能说得太多……对了,你那包裹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还有,你们来的路上,在谈什么天气,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句话提醒了储洪义,他边思索边道:“这是一包炸药……你可得小心!”
“炸药?为什么要把炸药放在屋顶上?还有,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引爆?谁来引爆?”
“这些你就别多问了,你只要记住一点,离楼顶的烟囱远点!”
徐格有些不甘心:“离它远些可以做到,但你们不能把我置于危险之中啊!”
储洪义忧心忡忡说道:“这件事还真不好办!关键是我们控制不了啊!”说着又道:“你们上级给你的任务就是狙击?”
“对不起,我说过,这一点无可奉告!”徐格断然道。
“那我也对不起了,看来你的命运只能听天由命了!”看到徐格蹙眉,储洪义只得换了种口气安慰道:“反正我忠告你两点,第一执行完任务赶紧撤离这栋大楼,第二,远离屋顶的烟囱!”
说完,储洪义和徐格一道把两具尸体藏了起来。
把现场清理完毕,徐格一人爬上了楼梯。
储洪义带着张遥出了大楼,来到车旁,当即开门入内,对陈大军轻声道:“走!”
陈大军松开离合器,轻点油门,福特轿车缓缓起步,在满目疮痍的喷泉池边绕了一圈,掉头向西南方向而去。
汽车沿原路快速返回,很快抵达田中毅的卡哨。
中尉田中毅看到这辆熟悉的轿车,依旧热情满满迎上去,并亲自搬开路中央的拒马。张遥把手伸出车窗外,恋恋不舍和他作别。
车一出警戒圈,陈大军迫不及待问储洪义:“指导员,炸药所藏的地方安全吗?”
“这你放心,临行前镰刀已反复交待过,一定要防备鬼子的再次搜查,千万不能暴露。”
“那就好。”
“你们猜猜我把它藏哪儿啦?”
“肯定是在屋顶上,只有屋顶上才能见到阳光,没有太阳光这东西也不见效果呀!”陈大军道。
张遥已知答案,径直问:“指导员,烟囱里能容下吗?还有它的配套设施呢?”
“完全可以,这包炸药的当量不大,我想镰刀同志主要目的就是制造现场混乱,伤不了什么人的!还有,我把它的配套设施设在瓦片上一个极不显眼的地方!”
“这对徐格有危险吗?”
“应该不会,否则镰刀同志断然不会允许他参与我们行动的!”储洪义思忖俄顷,又补充道:“要不,镰刀同志对徐格的这次搭顺风车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
轿车离开北平西路,拐上了虎踞路。
月亮已偏向西南方,但依旧很圆。
储洪义不由想起来时路上张遥的那句话,心中一直萦绕着一个疑问,此时,徐格不在,正好可以探问一番。
“张遥,我记得老曲和我提起过,你是有一半的中国血统,又极度厌倦了战争,这才改弦易辙加入了我们,是不是这样?”
张遥扭头看着储洪义,“……是啊!”说完把脑袋转了回去。
“你看着我!”储洪义微微提高了声音。
张遥于是照做。
“我不是不相信你,事实证明,自你加入我们后,表现非常不错,同志们有口皆碑……但我总觉得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张遥长叹一口气,苦笑起来:“是的,指导员火眼金睛,我脱离这支军队确实是因为我对他们的憎恶已至无法容忍的地步,尽管我父亲也是一名日本人。日本人不但残暴、没人性,还……”
“还什么?”储洪义轻声逼问。
张遥又一声叹气,干脆把身子完全转了过来,面对储洪义和陈大军,开始娓娓而谈他的故事!
……
建业客栈内那间隐蔽的院落里,只剩下三人。
这三人分坐在院子里的两张板凳上,镰刀独坐一张,曲思冬和老冒合坐一张。
三人沐浴在轻曼的夜色中,正接受着如华的月色的洗礼。镰刀老样子,烟不离手,但和平素唯一的区别是,他抽烟没那么勤了,只是偶尔啜上一口。其余的大部分时间,他气定神闲地仰望天际。
三人中,唯有曲思冬显得坐立不安,他的屁股在板凳上扭来扭去,后来干脆站起来,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他的余光不断打量着镰刀,可是镰刀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好几次,曲思冬欲言又止。
到最后,曲思冬终于忍不住了,走近镰刀,先是看了他一眼,镰刀也回头看他,就这样,曲思冬才嗫嚅道:“镰刀同志,我不明白你把我单独留在这里,到底有何任务?”
“急了?”镰刀微笑问道。
“我……能不急吗?”曲思冬口气软下来,“老储他们都已开始行动了,就我干耗着!”曲思冬挨着镰刀坐下,几乎是哀求的语气:“首长,明天天一亮,我妹妹就要被行刑了,我哪有心情坐在这儿陪你看月亮,您总得让我做点什么吧!”
“你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办?”
“我把从茅山带回的兄弟全带上,好好闹他一下,把我妹妹抢回来!”
“哦,大闹法场?”镰刀一本正经起来:“你这个想法够大胆,从数百名鬼子的戒备中突击进去?就凭你们这几条枪?”
“我知道太冒险,可是曲思秋是我妹妹啊!我不能眼睁睁看她赴死,而我这个当哥哥的什么也不去做!”
“曲思冬同志,你的想法我理解,但记住,我们千万不能蛮干!”镰刀顿了顿又道:“你如果这样做,恐怕还没见到曲思秋同志,你们就向阎王爷报到了,这个亏本的买卖傻瓜才干!”
“那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曲思冬绝望起来,“就你那一小包炸药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你看,你又急了吧!你想成大事这样的脾气就得改!”镰刀毫不留情呛了他一句。
看到曲思冬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镰刀的口气委婉起来,“思冬,不要着急,明天我会给你、给曲思秋一个交待的!”
曲思冬稍稍心安,但依旧不死心:“你有计划了?”
“我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但我们会尽力的!”说着镰刀拍了拍他的肩,“其实我觉得你的那位林兄弟要比你稳重多了,你要向他多学习……”
这样的话此时此刻曲思冬根本听不进去,他一心想知道镰刀的具体计划,毫不留情打断道:“镰刀同志,能方便透露一下你的计划吗?”
“没问题呀!”
镰刀在曲思冬期望的眼神中,又掏出一根烟,刚吸了一口,忽然外面的马路上传来汽车的引擎声,镰刀侧耳聆听,并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缓缓道:“他们来了!”
一旁的老冒赶紧站起身来,先于二人走到墙边,拉开了那扇镶在建业客栈砖墙上的房门。
“是不是储洪义他们执行完任务回来了?”曲思冬好奇问道。
“不,是接我们的车来了!”镰刀把手里的那根烟凑到嘴上,大吸了几口,恋恋不舍弹飞半截烟。
“跟我一起来!”镰刀头也不回吩咐曲思冬,跟着老冒弯腰钻进过道。
“你不是想干一票大的吗?我这就带你去!”过道里,镰刀向曲思冬甩过来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