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几个新知青到了青山大队后，青山大队又热闹了一阵。
    用阎志华的话来说，就是破事一堆，闹得他不得安生，三天一小事，五天一大事，头发都又愁白十来根。
    “二叔，二叔，出大事了！”
    阎存忠砰砰敲大门，扯着脖子往里喊。
    “我存礼哥回来了！”
    “二叔你在家吗？”
    很快，门被打开，阎志华的褶子脸浮现一个不明显的笑容，“存礼回来了？”
    “对对对！”阎存志又摇头，急忙道：“不对不对，存礼哥他出事了，你快去看！”
    阎志华面色一肃，有不妙的预感。
    青山大队山下有条蜿蜒而过的河流，十几米来宽，水不深，时常有人不去绕路走桥直接蹚水过去。
    村里有一股从山顶绕下来的溪流，平时洗衣服都就近洗，没什么人去河边。
    今早天蒙蒙亮时，阎存礼从部队乘坐火车抵达县里，拎着一个包裹往青山大队走。
    快要到时，在过桥时眼尖看到有人在河边争吵，距离桥大概有一百多米的距离。
    从争吵到推搡不过几十秒的时间，阎存礼立马眉头紧皱。
    最近雨水多，河水水位上涨，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迅速下桥，他大步奔跑过去。
    乌童雪今日早早起床出门散步，总待在家里精神都变得不好了，于是清晨出门去吹吹风散散郁气。
    山不好爬，干脆沿着河走。
    远远就听到一阵争吵声，听到“男人”、“饥渴”、“不要脸”等词语，怀疑是感情纠纷。
    他正想避开，看到一个人从远处飞奔而来。
    这么急，这是干嘛？
    “啊！”
    “扑通——”一声。
    在他错开眼的几秒，河流中传来一个落水声。
    有人落水了！
    乌童雪快速走过去，顺手逮住又要往河里跳的另一个。
    哦，是刚刚那个跑的很快的傻大个。
    阎存礼一回头就被那张容颜晃了神，但现在眼前有更大的事，就要拂去揪住他袖子的那只手，“你松手，我去救人！”
    乌童雪看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没放手，转头看向刚刚争吵的另一位主角。
    牛小桃神色慌张，诺诺不安，低下头去，“小婶。”
    乌童雪没有责问她，温声道：“小桃，你去把她拉上来。”
    “好，好……”比刚刚更大的一声“扑通”，身强体壮的牛小桃直接跳进河里，大步走过去捞人。
    掉进河里的女同志毕竟瘦弱，貌似也不会水，一直在河水里扑腾呛水，大喊救命。
    牛小桃走过去，水位只到她腰部。
    手臂一伸，一点也不温柔的拽着人两只胳膊往岸上拽。
    阎存礼站在原地有点尴尬。
    乌童雪松开揪住他袖子的手，笑了笑，“谢谢你，但还是女同志更方便些。”
    “你是军人？”
    “你的反应很迅速，也很勇敢，第一时间去救人。”
    阎存礼摸了摸鼻子，刚毅的脸上简直写满了正义之光四个字，十分正气，对上那双明亮惊艳的眼睛，莫名羞赧。
    “是我考虑不周，还好你阻止了我。”远远瞥见有不少人往这边走，阎存礼更觉自己大意，明明周围还有人，还有其他方案，怎么这么冲动，差点坏了人女同志的名声。
    牛小桃近乎蛮横地把人拖上岸，没管软倒坐在地上的人，把头垂的很低，手指搅紧。
    早晨气温较低，乌童雪多穿了件外套，此时脱下给地上捂住胸腔咳嗽的人披上。
    昏昏沉沉间，魏如珠嗅到一股很温暖、很令人心安的幽香，浅浅淡淡，心里的恐惧忽然散去。
    费力地抬起头来，对上一张玫瑰般娇艳又神色温柔的脸，恍若仙人，只装有她一人的眼睛让人心神恍惚，如飘云端。
    周身披着一层清冷薄雾，眼眸微低，对她安抚一笑，比她曾见过的旭日东升还要耀眼夺目。
    人的劣根性里，都有对美好掠夺的欲望，想要独占的欲望。
    乌童雪眼神讶然，望向她抓住自己的手。
    只是一个年纪还小，看起来家里一直娇养的小姑娘，乌童雪的包容心很强，她抓了几秒后，就自觉松开手。
    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没事，我们送你去卫生院看看。”乌童雪站起身来，一转头就看到牛小桃不满的眼神。
    牛小桃的母亲去世的早，由父亲一个人带大，连姓都随母亲，是家里干活的一把好手，乌童雪遇到过好几次她上工，是个十分勤奋的好孩子。
    凭什么要把衣服给魏如珠？牛小桃很讨厌她，不满的刀子刷刷刷飞向魏如珠。
    人哪有这么弱的，真是矫情，就是骗取别人的同情。
    心里愤愤不平，猝不及防间对上小婶的视线，吓了一跳，又惶惶低下头去。
    牛小桃很喜欢小婶，对她很温柔，每次和小婶说话她都会欢喜上好几日。
    会不会，会不会小婶会讨厌她？
    一想到这个可能，头更低了，惊惶不安几乎要把在场所有人感染。
    乌童雪眉头动了动，没说什么，他不清楚前因后果，当务之急是先把人送去卫生院看看，两人都灌碗姜汤祛寒。
    “能走吗？”他问魏如珠。
    魏如珠摇摇晃晃起身，浑身湿了个透，冷的发抖。
    眼睛红红地望向乌童雪，楚楚可怜。
    乌童雪不好去扶，“小桃，你扶她走。”
    魏如珠微微转头，和一脸不乐意的牛小桃对视。
    牛小桃极不情愿，但没拒绝，过去扯着她手臂，“走吧。”
    魏如珠轻轻吐出一口气，垂下眼，被牛小桃扶着走。
    “诶，你们这是什么了？”
    刚刚远处的一群婶子走近，有好奇有关心，问个不停。
    “怎么掉河里了？”
    “等等，你是……那个谁来着，哦，杏花家的！”
    “你竟然回来了！”
    阎存礼可是大队里有名的好青年，大家对他的兴趣很大，“你爸妈知道不？”
    “回来休假吗？休多久啊？”
    “什么时候走？等会儿来二表姑家坐坐。”
    “几年不见，越长越俊了，有对象没有，我和你说，我们大队……”
    “嫂子，她们走河边脚滑掉河里了，我先带她们去卫生院看看。”乌童雪简单解释一句，就带着人离开。
    有阎存礼在哪儿，婶子们没有多问的心思，甚至还催促：“赶紧去赶紧去，掉河里可不是好玩的，赶紧去看看。”
    阎存礼想跟着去，这个念头刚出，迈出去的脚步顿住。
    不是，他跟着去做什么？
    人三个女同志，他跟着只会碍手碍脚。
    隔着人群，目光虚虚落在她们背影。
    牛小桃喊她小婶……
    结婚了，还是他的长辈，今天的表现真是失礼。
    心中暗暗叹气，几秒后才笑着回应大家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