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献祭就是一个传说，那雕像上长满树藤了，连模样都看不清。”韩羽在前面大声嘟囔着。
    “我听宫里的人说，年年都派人清理，没过几天又长满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神像，就是藤妖作怪。”
    “要不是为了看山谷里的风景，谁会来这里祭拜呀……”韩羽摇摇头，脸上有不屑。
    “而且祂都死掉了，祭拜有什么用，又不会帮我实现愿望……”
    “小羽，不得对主神无礼。”韩钦墨沉声道。
    “主神是真的，神树也是真的。”容源佑忍不住反驳。
    “祂的事迹也是真的……”
    这些他都从小妹的心声中听到过，小妹便是主神的孩子。
    “就算祂献祭死掉了，也可以保护我们……”
    在江阳城大旱那次，他见过神树，可遮天蔽日的神树。
    还有中元节，是祂保护了大家。
    但是二哥和爹爹都叮嘱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容源佑咬着下唇：忍住，不能说出来。
    “三妹妹，即便祂无法实现愿望，也值得人们供奉。”五皇子忍不住插嘴。
    “我曾经在宫里藏书楼中看到过一本神明录。”
    “上面说，朝阳主神为拯救人界生灵，神魂俱灭，祂的神像无法吸纳香火，故而比另外四位神明显得黯淡无光。”
    “有朝一日，祂若归来，祂的神像便会睁眼，俯瞰众生。”
    五皇子偏爱神明志怪一类的话本，宫里藏书楼中这类型的书籍，他几乎都看过。
    “我看你是看话本子看傻了……”韩羽偷偷嘀咕，“神像若能睁眼，我就能倒拔垂杨柳！”
    石头雕像会睁眼？糊弄谁呢！
    容朝夕无心与他们辨认真假，抬头朝着远方望去。
    透过人群，穿过高耸茂密的树林，隐约能瞧见道道光影之下，在花丛中翩翩飞舞的蝴蝶。
    “不是……那里不是祂献祭的地方……”容朝夕喃喃自语。
    越靠近山谷，容朝夕越是感觉身体麻麻的。
    她扯了扯领口，还有些热。
    韩钦墨看到朝夕脸色不太好，正想问……
    突的，前方传来吵闹声。
    “大殿下……殿下你怎么了？你快停下呀……”有人在焦急的呼喊。
    听到有热闹，容朝夕瞬间头不疼，脑不热了。
    “小三，我们快去看看，去看看……”
    有人喊大殿下，那就是大皇子韩钦玉咯。
    护卫开道，几人挤到了前面。
    在去往山谷的大道边上有一条水沟。
    此刻大皇子正旁若无人，十分欢快地在里面打滚。
    犹如稚童般，口中还发出‘咕咕咕’的笑声。
    原本月牙白的袍子已经变成黑褐色，白净的脸也只剩一双眼睛还是干净的。
    眼神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干净清透。
    韩钦墨、三公主和五皇子三人双眼瞪得像铜铃。
    惊呆了。
    他们那个风光霁月，温文尔雅的大皇兄在干什么？
    滚泥坑是小孩子才会玩的游戏！
    “快去把大殿下拉上呀！”一位公公焦急喊道。
    几名护卫跳下水坑，去扶大皇子，却被他认为是一起玩的伙伴，开心地往他们身上泼泥巴水。
    韩钦墨这时回过神来，叫自己的护卫也下去捞人。
    折腾半晌，四五个护卫也成了泥人，才将大皇子制止住。
    大皇子被从泥坑里扶上来后，他猛地一怔，像是回魂了般，眼神瞬间变了。
    看向自己满身污垢，以及周围人戏谑的表情，脸色陡然沉静如冰。
    哦不对，他现在满脸是泥，看不出来脸色。
    但从他的眼神能看出，两分错愕，三分惊恐，三分恼怒和四分嫌恶。
    “回……回府……”大皇子有洁癖，此刻浑身都在颤抖。
    离开时，他瞥了一眼笑的超大声的容朝夕。
    “这就是大皇子吗？”他离开后，才有人敢蛐蛐出声。
    “大皇子今年十八了吧？怎么还跟孩子一样玩泥巴呀？”
    “他刚刚前后跟变了个人似得，不会是中邪了吧？”
    “哈哈哈哈……他好羞羞啊，学猪猪滚泥坑……”容朝夕毫不客气的嘲笑。
    【遭报应了吧，叫你做坏事！】
    “朝夕，别笑了。”韩钦墨看着大笑不止的小家伙，十分无奈。
    再怎么说，那也是他哥。
    这样不好。
    朝圣者众多，人潮拥挤，后方不知情况的催促着前进。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
    穿过林子，容朝夕一抬头，便见数十丈高的崖壁上有一近十丈高的石像，被小臂粗的藤蔓层层覆盖，隐约可见人形。
    因是朝拜日，有人正在清理上面的藤蔓。
    百姓跪于神像脚下。
    容朝夕仰头看去，“哇，好高呀……”
    “雕刻之人想是十分虔诚，才能将祂雕刻出来。”韩钦墨望着慢慢露出来的神像脸庞说道。
    众人抬头朝着石像看去。
    此刻，最后遮盖双眼的藤蔓被砍下。
    蒙尘千年的石像出现在眼前。
    石像身上被一层黑灰覆盖，唯有脸庞被人精心擦拭。
    比神庙中供奉的神像清晰。
    神女闭着眼眸，双手似莲花状微捧，放于胸前，掌心有一块似种子的椭圆形物体。
    种子上有细小藤蔓垂落而下，上面一片片绿叶，仿佛是一个个生命，在太阳投下的光柱中茁壮生长。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容源佑一摸脸颊，脸上不知何时竟落了泪。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敬畏……”
    “当时人类几乎灭绝，是祂将其死而复生，才有了现在的我们。”五皇子虔诚的跪下，静静朝拜。
    三公主也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不管信与不信。
    所有人面对主神像，都生不出轻视，只剩浓浓的敬畏。
    ……
    人群的另一端，也有几人不自觉地落了泪。
    “静娘，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看到这座神像都很难受。”容百川将手放上胸口。
    那里仿佛能感受到祂当时被火焰包围的痛苦……
    容百川一怔。
    自己为何潜意识里觉得是火焰？
    “我也是……”秦楠静擦干自己的眼泪，再去给容百川擦。
    以前不知道为什么那般亲近朝阳主神。
    在朝夕的心声中知道那是朝夕前世的母亲。
    想来是有同样的牵绊。
    ……
    蒋凌宇看到容絮青眼泪不住的流，顿时慌张起来。
    “絮青，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容絮青摇摇头，“只是有些心疼。”
    看着那稍显稚嫩的少女脸庞，“祂献祭的时候应该很疼吧。”
    ……
    容屿白紧紧攥着衣角，望着神像怔怔出神。
    “神树，朝阳？凤凰，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