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前厅坐着忐忑不安的吴琦,在他的身旁,锦衣玉带的谢彦之正安然品茗。
“王爷到。”
“微臣参见殿下。”
谢彦之不慌不忙地起身行礼,抬眼见刘琮风尘仆仆,浅笑着说,“臣不请自来唐突了,殿下一路辛苦,不如先梳洗休整片刻,臣与吴太史会在此恭候。”
“不必了。”
刘琮随意掸去衣袍上的灰尘,在主位落座,“听说两位大人昨日就来过,本王怎好再让你们久等。”
他瞥一眼谢彦之手上的卷宗,大概猜到了他的意图。
“谢大人找本王何事?”
“关于殿下奏折上的事,臣还有许多不解之处想要求教。”谢彦之解释道,“殿下最近都不曾来官衙,谢某只好来王府叨扰了,还望勿怪。”
其实他早就想当面问问刘琮,但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先前不方便造访王府。
在皎皎走的第二天就带着吴琦找上门来,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很焦急还是要刻意向自己展示那无关紧要的分寸感。
刘琮倨傲地俯视他,“本王已经把吴太史指派给你,这还不够?”
谢彦之无视他语气中的轻蔑,维持了对皇室的恭敬。
“有吴太史协助,在皇上规定的期限内调查清楚当然不成问题。但殿下也知道,现在情况有变,这件事越快了结越好,否则就会错过惩戒案犯的机会。”
“案犯?”
他若无其事地将亲王称做案犯,轻易地就引起了刘琮的不满。
“不知道谢大人的高傲是来自于御史台还是显赫百余年的陈郡谢氏。”
“臣只是依照大戌律法行事,贪赃枉法理应被称做案犯,殿下多心了。”
谢彦之无意与他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开门见山的说:“既然殿下向皇上禀报,想必也不想看到此事草草了结,查清真相也是臣的职责,如果殿下愿意相助,臣感激不尽。”
“本王手上确实有一些对你有用的东西。”刘琮挑衅地一笑,“可谢大人对本王来说,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可您先前不是说......”吴琦忍不住插嘴。
他明明记得王爷说过,来的是谢大人,自己的手记就不用进火盆了,这话听着不像不信任啊。
“吴太史。”
刘琮的眼神在让他闭嘴,吴琦只能讪讪地把话吞了回去。
“抛开私情,谢某应该未曾得罪过殿下。”谢彦之淡淡地说。
“抛开私情,本王与你和大多朝臣都只是陌生人,更谈不上信任二字了。谢大人,你求人的态度未免太嚣张了。”
吴琦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同寻常的事。
什么?原来王爷和谢大人之前有过节吗?
他不是一个喜欢打听闲事的人,看到两个上司针锋相对,吴琦满脑子只想找个借口离开。
“吴太史,劳烦你先出去一会儿,谢某和殿下有些私事要说。”
“遵命。”
吴琦如蒙大赦,起身飞快地冲了出去。谢彦之无奈地开口问:“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不愿意帮他,刘琮大可不必在这儿跟他废话,可谢彦之实在想不出了自己有什么值得他试探的,难道说刘琮只是无聊想要戏弄他?
“本王可以帮你,但有一件事好奇了很久,希望谢大人也能帮忙解惑。”
“什么事?”
刘琮用指尖在桌案上敲出沉闷的声响,犹豫许久后才下定决心开口。
“本王听说你拒绝了很多次娶妻的要求,为什么最后同意了?”
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而且答案对于刘琮也没有任何影响,但他就是忍不住好奇。
既然拒绝了那么多次,家族应该已经拿他没有办法了,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呢?
听见这个问题之后,谢彦之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目光,片刻后察觉不妥,他又压住了所有情绪,反问他:“谢某是否娶妻,对殿下来说很重要?”
刘琮将这看做挑衅,他冷冷地扯了扯唇角,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你是否娶妻,对本王和王妃都无关紧要,本王只是觉得有趣,风光霁月的谢大人与世上其他男人没什么不同,所谓的承诺和誓言也都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谢彦之现在觉得,他好像真的只是因为无聊所以在戏弄自己。
“谢某之前避开王府便是为了不给她带来任何麻烦,殿下一定要提起从前的事吗?”他眉心微蹙。
“如果是这样,一开始你就不该拒绝。谢彦之,她已经因为你受了许多非议,你现在装出一副隐忍的样子又有什么用?本王问你这个,就是为了确认你以后不会再给她带来麻烦。还有你现在的妻子,本王的皇妹,她被人说是王妃的替代品,你难道不该解释解释?”
“殿下揪着过去不放,难道不觉得有失风度吗?”
谢彦之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但他越是不想说,刘琮就越想知道。
他的妻子已经说过,心里不再有这个男人的位置,但他也无法容忍这个男人凭着一点过往自作多情,对他的妻子抱有任何不堪的幻想。
他不依不饶,“谢大人,你误会了,本王从来就不是一个有风度的人。”
谢彦之与他对视良久,最终认命地闭了闭眼。
“因为长公主给我看了她写的家书。”
刘琮挑眉,“她说她爱上了我?”
“她怎么会说这种话?”刘琮的轻浮让谢彦之感到不快,但多年接受的良好教育让他克制住了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眸中复杂的感情逐渐散去,只剩下欣慰与释然。
“因为她在信中称呼的是殿下的大名。”
谢彦之认识的王昭萱,是恪守礼教的王氏嫡长女。她待人温和却疏离的,即便成为了皇子的正妻,也不会仅仅因为姻亲关系便直呼宗室子弟的大名。
除非她真正接纳了那个人,或者是她已经变了,逐渐脱离了他记忆中的那个少女的影子。谢彦之宁愿是后者。
当一个人已经迈步向前,另一个人的驻足等待就不会再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