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秋，如果明知道有一件事的发生会对你不利，但它对另一个人来说或许非常重要，而你不想因为自己干涉他的选择，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
    回主院的路上，王昭萱冷不丁向纵秋提问。
    灰白的天空下，她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有几分索然。纵秋满脸疑惑地摇头。
    “奴婢听不懂王妃的意思。”
    她困惑地歪头，“既然已经知道对自己不利，那当然要阻止了，为什么要等另一个人选呢？”
    “算了。”王昭萱吐出一口白气，自嘲地摇头笑了笑。
    这个问题她该问徐氏和文意才对。谁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纳妾对自己有损害，但从古至今又有多少女子能够阻止呢？哪怕在现代，出轨的男人也数不胜数，何况本就三妻四妾的古代人。
    她拦下了这个殷贵妃，焉知以后不会再有张贵妃李贵妃。选择权本就不在她手上，全看刘琮如何抉择。
    刚重生而来时，她还能自我安慰说，只要刘琮纳妾自己就干脆利落地收心离开。两年前，她尚且还能直接开口管刘琮要放妻书。
    可到了如今，若真到了刘琮食言的那一天，她固然可以利用已知的历史在刘琮危难之时和他交换一个和离的机会，但恐怕很难同想象中一样潇洒地抽身。
    仅仅是听到从他的嘴里说出那个女人的名字，她就已经大倒胃口了。
    现在她总算明白自己和刘琮的亲密度为何总是卡在一个位置迟迟无法突破。
    无论怎么自欺欺人说前世与今生无关，她还是会在意，她害怕刘琮如今的深情不过只是一层好看的面具，不知何时就会露出多情的本性。
    前世的王昭萱根本无所谓他后宫三千，这辈子，就算从始至终都把刘琮当做一个任务，王昭萱都无法接受跟一个三妻四妾的男人白头偕老，更何况刘琮在她心里早就不只是任务了。
    但到时他们和离，按照冥使的说法，刘琮则会因为难以维持阳寿早早归西，她的魂魄会在死后被投入怨池，刘琮死了也就死了，她的一对儿女不知能不能躲过权力纷争安然度过此生。
    不对啊！
    想到他们俩死后可能会给亲人子女留下的烂摊子，王昭萱幡然醒悟，狠狠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她苦心竭力改造刘琮这么久，捏着鼻子说服自己抛开前世种种和他在一起，整天琢磨着怎么让他结点善缘，怎么让王府的产业多赚两个银子，操不完的心，总该有点收益吧？到时候他美滋滋纳妾，自己拿着一张和离书走人，什么也捞不着，连孩子也要不回去，他不仅白白享受了自己之前的付出，还能再娶一个美娇娘做正妻，这不是冤大头吗？凭什么？
    上辈子没多少感情她在那些朦胧的回忆里也察觉到了，但这辈子自己可够贴心了吧，更别提她爹娘还冒着风险在背地里帮了刘琮那么多，无论是精神需求还是物质帮助，她王昭萱哪样不是毫无保留地给他，不纳妾也不是自己逼着他说的，要是拿完好处之后再背信弃义，那他还算个人？
    不行，刘琮想纳妾那还是死了算了，而且必须得给她的晟儿和纾儿扫清一切障碍后再死。
    王昭萱脑中已经初步构建了一个计划。就如刘琮想对姚淑媛做的那样，她既然知道刘琮会在什么时候陷入危机，那就可以借机让他明白，只有长公主府和王家会毫不犹豫地帮他，只有自己会站在他的身边。
    反正接下来几年都不会太平，虽然上辈子没有王家的帮助他也成功了，但过程可谓险象环生，谁又会放过唾手可得的便利执意要走更难的那条路呢。
    应该烦恼的不是自己，是刘琮要千方百计地得到自己的信任，让自己和王家相信他不会纳妾才对。
    纵秋打量着王昭萱从凝重到狰狞的脸色，吞咽一下换了个说辞，“王妃，既然这件事还没有发生，您又何必为此烦恼呢？也许那个人的选择反而对你有利呢？”
    “他没得选。”王昭萱轻轻扬起下巴坚定地说，“我已经想通了，你说得对，我管对他重不重要呢，对我不利的就该扼杀。”
    “只要王妃不再忧心就好。”纵秋露齿一笑，“那咱们快回去吧，您站了这么久，别受凉了。”
    王昭萱回到主院，先去东屋看小女儿，她正仰躺在摇床中吃自己的手指。王昭萱用冰凉的手背轻轻贴她的脸颊，刘纾就一边哼哼唧唧一边挣扎着晃头想要躲开。
    “女郎今天醒来时有没有哭？”王昭萱问。
    “哭了几声，恰好王爷出门，过来逗了女郎一会儿就好了。”
    “娇气包，每天睡醒都要爹娘哄，你就仗着年纪小闹吧。”
    王昭萱哄孩子的声音嗲得纵秋都听不下去，笑着说：“女郎这么惹人爱，以后长大了要是变得不黏人了王妃和王爷反而会可惜吧。”
    “哪有孩子一直黏父母的，以后说不准巴不得我们少管她呢。”
    所以得趁现在好好玩一玩，王昭萱隔着衣服挠刘纾，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玩完女儿，晚起的刘元晟也已经吃过朝食，按她的要求乖乖带着生辰那天收到的毛笔去了主屋。
    “阿娘。”
    看见母亲回来，他把手中的糖葫芦放回碟子里规规矩矩地打招呼。
    王昭萱接过彩枫递过来的布巾擦手，侧头问他，“好吃吗？”
    “好吃。”刘元晟抿着唇笑。
    “只能吃两颗，不然会牙疼的。吃完之后，阿娘教你写自己的名字，你要好好学哦。”
    “好。”刘元晟把第一颗吃完就不再动了，仰头说：“晟儿吃一颗，还有爹娘、妹妹和祖母。”
    王昭萱走上前看了一眼还剩下四颗的糖葫芦，欣慰地摸摸他的头。
    “妹妹还小不能吃，你把她的那一颗也吃了吧，等她长大了，你再给她买。”王昭萱让奶娘把长出来的竹签折断再递给他，刘元晟显而易见地雀跃起来，却还故作矜持地轻轻点头，比之前更慢条斯理地去咬下一颗。
    王昭萱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
    好儿子，你放心，你爹真想死也得先给你们兄妹挣下一份家业再说，哪能让他娇妻美妾地快活着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