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王爷、王妃、淑媛娘娘。”
除去跟着进京的少数人外,其他仆役都早早地从雍州搬到了新府邸,将上下收拾齐整后等待主子正式乔迁。
马车再慢,路上折腾一个月也耗人心神,进了二门后姚淑媛叮嘱王昭萱几句就扶着莲枝的手回自己院子了。
王昭萱回头,眼神不经意从莲枝和落在后边的须红身上划过。
“都下去吧,府里一切照旧,只一点,往后不用什么事都去叨扰淑媛,请王妃示下即可。”刘琮对静立于空地上的众人说。
“是。”
王妃管家本就理所应当,刚入府时年纪尚小且夫妻之间稍有生疏,如今小公子都两岁了,再加上从前淑媛娘家人闹上门来那一出,今天的事都在大家意料之中。
“咱们也走吧。”刘琮单手抱起刘元晟,牵着王昭萱往主院而去。
“你的账本都理清楚了?”王昭萱问。
当初可是说好的,得他把账彻底抹平自己才会接手,王昭萱是有钱,可不代表就能随随便便填这窟窿。
姚淑媛自己都中饱私囊拿王府的钱接济娘家,底下人看她糊涂,怎么可能会不钻空子捞油水。
这些都是多年来的积弊,除了面上钱财亏空,背地里不知道牵扯多少下人和庄头,清理起来吃力不讨好,可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接手的活。
“自然。”刘琮侧头朝她神秘一笑,“不过我还给你留了一桩。”
这是故意给她留个由头立威了。
“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怎么能装下这么多事。”王昭萱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她晃晃两人交握的手,唇角微翘,“那我可得好好找找。”
路不算长,夏风提前送来隐约的花香,王昭萱心领神会。
踏进主院,果然见院中左边巨大的木架上爬满了荼蘼,素白的花朵点缀在浓绿之中,在下方的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虽然雍州山脚的避暑之所再难派上用场,但刘琮终究没有让她错过荼蘼的花期。
城内另一座府邸中,西阳王与其妻周氏刚用完午膳。婢女伺候二人漱口净手,再将桌上剩了大半的餐食一一撤下。
周氏问起方才小厮通报的消息,“武陵王既然已经进城,我看也该给那边下张帖子,邀来府上一见。”
“论公,刘琮为安北将军,领徐、兖二州刺史,本王为二品御国大将军,代掌各郡军事,品级在他之上。于私,他是晚辈,本王是他皇叔。”
西阳王慢条斯理地抚了一把胡子,“不管怎么说,也该刘琮携家眷拜见本王才对,哪有先送帖子的道理。”
“你等他上门拜见?”周氏嗤笑,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性子,他眼里哪有什么叔叔婶婶,哪会搭理这些人情。”
西阳王挥挥手,“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必上赶着,不来往就不来往罢,省些麻烦。”
“呸!你说得轻巧。”看见他万事不上心的稀松样,周氏屈指一敲桌子来了火气。
“你整天只顾着钓鱼遛鸟,喝茶看戏,也不想想这府里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叫你使。”
“从前那个刺史顾着巴结你,咱们在徐州地界的生意一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换了刘琮,不想着和他拉关系,好歹也得找机会探探虚实。你不想着邀他,等他自个儿上门,说不准就是兴师问罪了。”
“怕什么,宗室上下,本王那些兄弟子侄谁没有自己的产业?掌管州郡的都是这么干的,说不准刘琮自己在雍州时也背地里捞了不少呢。他要是想分一杯羹,咱们稍稍松手让点便是了,出不了什么大事。”
他们在徐州经营十数年,彭城中无论酒肆茶坊,还是柴粮米铺,只要是能够长久存在的,背后都少不了西阳王府的身影。
在西阳王看来,周氏的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
先不谈刘琮有没有本事发现并查明其中蹊跷,就算他知道了,自己积威已久,根基稳固,而他初来乍到,除了一个刺史的空名头什么也没有,拿什么跟自己斗。
况且皇帝和太子都对此人心怀芥蒂,这武陵王还不知道有几天可蹦跶呢。想到前些日子自宫里送来的密信,西阳王心放得更稳了。
“那他那王妃王氏,也不用管?”周氏问。
十几年前离开京城时,王昭萱才几岁,夫妇二人对她没什么印象。只是那时的晋熙长公主才被逼嫁人没几年,正是最为暴躁泼辣的时候,西阳王对自己那个威名远扬的异母妹妹一向都避之不及,后来时不时回京小住也鲜少与她见面,所以留在脑中的仍旧是当年那副暴烈模样。
晋熙长公主不好惹,王家又地位特殊,碰上他们占不到什么便宜,他们两老东西离得远倒是不怕,只是几个儿女都长住京城,周氏顾忌的是这个。
“我也知道皇帝要你暗中监视刘琮,但他是君父,刘琮就算心里再不忿也不敢怎么样。要是把仇记在你身上,再拿住咱们的把柄,那疯狗一般的脾气,难保不会做些什么。”
周氏见丈夫若有所思,连忙顺着苦口婆心地劝:“王氏又和他是一条心,要我说,你就别摆什么长辈的谱,和和气气地,皇帝那头糊弄糊弄,两边不得罪,过几年把人从彭城送走,咱们也就功德圆满了。”
“你这么多年能安安生生地当这个闲散王爷,不就是因为无心权力吗?皇帝要是真想把这个三儿子怎么着,就不会只要你这个老实人看住他了。”
西阳王听懂了她话中没点明的意思。
太子眼瞅着因为刘琮屡立军功起了戒心,只要能找到他的错处,朝堂上多的是言官三言两语就能把人编排进大牢。
但凡自己换做任何一个太子党,那刘琮在彭城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太子和武陵王之间的裂隙也会越来越深。
西阳王恍然大悟。
这么看来,皇帝让自己暗中传报刘琮动向,除去监视之外,更多的恐怕是不想偏听偏信,受他人误导曲解了自己这个不合意的儿子。
“他对兄弟下手这么狠,对儿子们倒是一贯的心软。”
房中没有侍从,周氏于是也压低声音附和了一句。
“不然怎么会只为安太子的心就把东宫卫队兵力增得和羽林军一样,这简直是......”
剩下的话两人都没有说出口,但西阳王默默在心里下了把几个儿子调出京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