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着脸的兄长和姐夫,中间夹着一脸无奈的姐姐,王稹失笑摇头。
他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开口提醒王穆:
“大哥,父亲不是有话让你带给姐夫吗?”
提到正事,两人总算偃旗息鼓,刘琮下马车跟王穆去了一旁,王稹难以按捺自己的好奇,睁大眼朝马车里张望。
“我的小外甥呢?”
王昭萱恹恹地靠在车壁上,轻声回答:
“他和他祖母在后面的马车里。”
这一路多亏有姚淑媛,王昭萱才能安心将养着,刘元晟也很乖,没有总是吵着要娘。
“母妃也要进宫吗?”
王昭萱想着姚淑媛对皇宫的抵触和害怕,有些不安地皱眉。
照理说她回京是该见见皇帝的,先不论皇帝会做什么,后妃回宫肯定也会跟李贵妃打交道。
姚淑媛连言语中谈及李贵妃都会变脸色,真的没关系吗?
王稹摇头,“看陛下的意思,应该暂时没有召见淑媛的打算。”
果然,等他们重新动身,到达那乌压压一片人的面前时,被传达的诏令是:
“陛下传武陵王携武陵王妃入宫觐见,二位贵人请吧。”
刘琮独自下了马车,目光掠过对面的宫人,或许是他离开了太久,这些人里头除了李公公全是生面孔。
“王妃身体不适,不宜面见圣颜,本王进宫后自会向父皇请罪。”
他并非征求意见,语气强硬地敲定了结果。
李公公干咳几声,满是褶皱的脸上荡开一个虚伪的笑。
“王爷不必担心,陛下特令奴备好软轿,王妃只消略坐大半个时辰便到了。”
“再说身子不适到宫中让御医瞧瞧岂不更好?”
唉哟瞧瞧这叫什么事儿,就没见过刚回京就要忤逆皇上的,这三皇子被发配出去几年,规矩是全然忘记了。
李公公自恃是皇帝身边的二把手,才被王穆给堵了话,这会儿怎么也要把人老实请进宫。
这地方还有他的徒子徒孙们,他还要腆着老脸在宫里混呢,丢不起这人。
“李公公,家母的公主府中也有御医,自会为王妃医治。”
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避免王昭萱进宫这件事情上,王穆倒是和刘琮意见一致。
什么稀罕人,有啥好见的。
“奴也是奉陛下旨意行事,诸位莫要为难老奴。”
任他们怎么说,李公公就只是诚惶诚恐的低着头,死咬着不松口,一群人就堵在路边僵持不下。
王昭萱喝杯水压下心口的堵憋感,她一开始就没想着能躲过去。
皇帝这么多年都不让刘琮回京,这会儿又巴巴地要见他,肯定不止安抚他这么简单。
从前任意打压刘琮的时候也没见他想着补偿这个儿子,怎么这回收了雍州的权力就要特地来顺毛啦?
总感觉是有什么事要当面拷问的样子。
既然还专门吩咐带上她,那就不是那么好推拒的。
不过等他见了自己之后,就知道刘琮说的“不宜面见圣颜”并非故意搪塞了。
听说皇帝喜爱各类熏香,她待会儿要是给人请安的时候吐一地,会不会得等着爹娘进宫捞人啊?
刘琮已经提前打招呼了,她也是真的不舒服,这可怪不了他俩。
王昭萱清了清嗓子,却听见另一道柔弱的女声响起:
“李公公,我随琮儿一同进宫吧。”
姚淑媛气息有些不稳,她好久没有面对这么多不带善意的目光了。
刚听到皇帝没有召见自己时,她松了一口气,但又忍不住有些埋怨。
看来陛下早已忘记自己还有一位亲封的淑媛仍活在世上。
她并非是有心攀高枝的人,年少时想着的也不过是嫁个有力气的男人,操持小家,生儿育女过完这辈子。
只是某日在街上多逗留了半个时辰,便被一个俊俏的公子强行带走,在后巷的马车里胡乱失了身。
她醒来要寻死,一个白脸的阉人拦住她,说那个人是皇帝,她得了运道,从今往后便只管享福了。
“多年不见,公公身体可好?”
姚淑媛勉力扯高唇角。
“哟。”
李公公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从面前这个雍容富贵的女人身上找到从前那个淑媛的影子。
看来跟着儿子的确比在宫里过得舒心。
这么多年都没听人提起过,他还当姚淑媛早就死了。
“请淑媛娘娘安,奴还以为您没跟着一起回来呢。奴自然同从前一样,娘娘看着倒比以前还年轻。”
“公公说笑了。”
姚淑媛紧张得手心沁汗,但仍旧直视着他,坚定地开口道:
“萱娘的确不宜进宫,恐怕会在陛下面前失礼,我代她进宫向陛下请罪。”
“娘娘,这……”
“况且我也多年未见过陛下了,应该回宫一趟的。”
这软轿的确是只备了两顶,姚淑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公公也不好说不行。
人毕竟也是皇帝的女人。
“娘娘说的是,那一会儿见了陛下,还得请王爷和淑媛娘娘替奴说明白,免得陛下责备。”
“公公放心。”
姚淑媛给了刘琮一个安心的眼神,将车帘挑起一个小角,对里头的王昭萱说:
“你带着晟儿去你爹娘那儿好好歇着,我和琮儿出宫就来接你们。”
王昭萱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低得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
“母妃,你别害怕,不会有什么事的。”
姚淑媛头一回在王昭萱的面前露出了看孩子一样的表情。
“傻孩子,我在那里待了十多年,怎么会有事。”
害怕也已经习惯了,只有绷紧心里的那根弦,她才能在那个地方正常地呼吸。
她拍拍王昭萱的手,“别担心。”
王昭萱目送着一群人簇拥着两顶轿子离自己远去,从赵嬷嬷手里接过熟睡的刘元晟,抬眼看向王穆。
“你刚才和你姐夫说了什么?”
王穆转开了目光,这样的举动让王昭萱心里陡然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皇帝到底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