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的提醒到底是单纯的出于善意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她的行动大大出乎王昭萱的意料。
但无论如何,至少可以肯定她是瞒着刘纪的。王昭萱本来以为她跟刘纪是绝对的同一战线,这么看来是她想得太浅了。
临川王府的日子远没有文意表现出来的那么美满。
她把这件事告诉刘琮的时候,刘琮显然也很意外。
“没想到他娶的这个王妃是个长了脑子的。”
“那她既然知道刘纪做了这事,之前怎么不劝阻呢?”王昭萱不解。
刘琮双臂枕在脑后,满眼戏谑地看她,懒懒地说:
“你以为谁都跟我一样听媳妇儿的话啊。”
王昭萱眼角一抽,他听她的话,指的是同意不在新野城取刘纪的性命吗?
其实就算自己不说刘琮也不会动手。
宗室王亲,朝廷要员,哪里是说杀就杀的,大戌律法何在。
刘纪打听到那日武陵王回程之路上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只当是他走了狗屎运,松动的车軎在行驶中没有脱落,便宜刘琮平安地回了雍州城。
他便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某一日刘纪在自己小妾的床上醒来时,赫然发现枕边放着一条鲜血淋漓的手臂,来自于他身边的小厮。
宴席那天就是他受命在武陵王府的马车上动了手脚。
此时他尚且还能稳得住,第二日睡醒之时,自己的头发已被削去半截,那把锃亮的匕首就在他的眼前。
惊恐之下,临川王丢下还不宜远行的妻儿,借口有政务尚待处理,自己先跑回京城了。
走后还向刘琮传来一封信,话里的意思是让刘琮去临川或是京城,他们两再好好续续兄弟之情。
自己的地盘好办事,刘纪在新野蹦跶了几个月之后终于顿悟了这个道理,
不过刘琮无暇回应他幼稚的挑衅,在官府坚持不懈的搜查之下,他终于发现了通觉寺的秘密。
寺庙大殿的佛像底座之下居然藏着幡旗及缝制好的龙袍,在大火之中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按照僧尼的供述,应当还有一封写好的檄文和数封书信,里面可以找到主谋此事之人的名字,可惜已经化为灰烬,寺里内应的僧人也不知道这种核心消息。
蛮族人不服朝廷管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造反也无须这么小心翼翼。
这样的阵仗明显是有人暗中联合蛮族,想要起兵叛逆,但不知何故一直没有开始行动,误打误撞被他们碰上。
他们以通觉寺作为秘密的联络地点,所以离黑蛟寨甚远的通觉寺为什么会有蛮子,当初他们撤走时又为何要放火烧了寺庙就都有了解释。
事关重大,刘琮立即秘密传书皇帝寻求指示,对外没有透露半个字。
当然,不包括王昭萱。
除了因为功高震主被贬为庶人的皇帝的六弟,历史上并未记载当朝有谋逆的信息,王昭萱也无法提供帮助。
看来史学家们不知道的秘密有很多。
雍州城开始了连续好几日的大雪,有些从京城随几位将军征调过来的士兵适应不了突然变冷的天气,不少人都感染了风寒。
于是刘琮给雍州大营的士兵们放了一个简短的假,让他们好好休养调整。
他和几位将军也终于得以清闲几天。
深夜里,远远地传来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城中回荡不绝。
王昭萱在刘琮的怀中惊醒,半梦半醒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像是听到了开山凿路的爆破声,慌忙抬头看见刘琮的脸才放下心来。
“怎么了?”她半撑起身子,嗓音带着刚睡醒的干哑。
刘琮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床上。
“你睡吧,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他动作迅速但不见慌乱,快速穿好了衣裳,头发就张扬地披散在肩头。
“穿件大氅出去,外头冷。”
刘琮听她的话乖乖从衣柜里取出自己的鹤氅穿上,快步离开了主院。
王昭萱透过窗纸看外头似乎还在下着大雪,这声音,该不会真有民房塌了吧?
“乌离。”
“王妃,奴婢在。”
乌离也是睡眼惺忪的模样,听见王昭萱唤她就推门进来,先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这声音并不是咱们府里的。”
一杯冷茶下肚,让王昭萱更清醒了几分。
“去西院那边看看淑媛有没有受惊,让她不用担心,王爷已经去查看情况了。”
“是。”
王昭萱自己也没了睡意,这会儿离天亮还有将近两个时辰,她也起身换上了自己的常服。
刘琮回来得很快,因为声音的源头就来自于跟他们一条街上的一位富商府中。
“你怎么起来了。”
“睡不着。”
没穿蓑衣也不知道打把伞。王昭萱皱着眉把他肩头的雪花拍掉,问他事情的具体情况。
“是刘府院中一座三层高的阁楼塌了,说是搬来时就有的,不知道已经历经了多少个年头,因为阁楼上爬满花草,景色尚可,所以也就一直没有拆除。”
楼层过高又年久失修,常年被花草覆盖,想来木料潮湿霉变,这几日连绵的大雪终于使它不堪重负倒塌了。
“既然是用于观赏,应该没人受伤吧。”王昭萱问。
“嗯。”
虽然没人因为此事受伤,但足以让人感受到一些异常,今年的雪下得太大又太持久了。
前日北边与北周交界处的颍川郡传来消息,北周似乎有许多地方遭了雪灾,百姓饿死冻死者甚众。
看如今雍州的情形,他不得不早做打算。
刘琮自己束好头发,戴上发冠,一边同王昭萱说:
“我要去衙门一趟,不定什么时候回府,你今日都不必等我。”
“好,我知道。”
王昭萱替他正了正发冠,他的脸上又露出那种严谨深沉的表情,她很喜欢他这个样子。
但往往这种时候,就说明有什么麻烦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