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琮到西院时，正好是那两个姑娘跟着女先生读书的时辰。
    看着自己娘不仅偷偷在这儿藏着这两人，而且精心的像是养亲女儿，刘琮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母妃，儿子说过，军纪严明，女子不能入内，您还留着她们在这儿做什么。”
    姚淑媛也没想到这件事会突然被撞破，她本来想找个机会跟刘琮聊聊纳妾的事情的。但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就顺势提了吧。
    “不能进军营，留在家里伺候你不就好了吗？你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娘看她们俩生得好，又听话，所以就一直留着的。”
    刘琮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只留下他们母子二人。
    想起昨天晚上王昭萱跟他说的那些话，现在看来，多半是因为知道母妃想让自己纳妾才使性子那样说的。
    “母妃，儿子跟王妃成亲时日尚短，她待儿子也很尽心，这会儿不需要别人来侍奉。”
    姚淑媛原本很感激在通觉寺王昭萱的所作所为，但对儿子抛下她先带媳妇儿下山这事，心里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又听见他这么说，顿时就不舒服了。
    都成亲两年了还成亲时日尚短，她不过为了儿子考虑，整日想着怎么给他调教几个贴心的美妾。
    他倒好，二话不说就给拒了，瞧这模样，像是她干了什么错事似的。
    而且自己一直也没声张这件事，他怎么突然就知道了，多半是他媳妇晓得了，故意撺掇着他来的。
    姚淑媛越想越生气，别说皇帝的其他儿子了，就是随便哪个高门大家族里的公子，哪个不是成亲之前就有几个伺候的。
    她儿子成亲早，刚出来开了府就接到了圣旨。之前年纪小没有通房小妾，刚成亲时正是新婚蜜尔，自然也不会想这些事。
    可这都已经两年了，正妃没有一儿半女不说，就是夫妻相处，依她看啊，那都是自己儿子迁就她更多。这琅琊王氏的女儿哪里懂怎么伺候夫君。
    “是不是你媳妇知道了这事儿不高兴，让你来给她出头的？她怎么不自己来跟我说？”
    “是谁说的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姚淑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
    “我看是她自己也没理，所以不敢跟我分说吧。哪有爷们房里没个人的，你几个兄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刘琮捏了捏眉心，纳妾既不能不升官也不不涨俸禄，这有什么可比的。况且自己时常不在家，养着小妾通房也没什么用处啊。
    姚淑媛还在喋喋不休，似乎要发泄什么一样。
    “她出身是好，祖母是前朝公主，母亲是当今的长公主，可再怎么说她自己不是公主啊。你是皇帝的儿子，她还想要你同她父亲祖父一样不许纳妾不成？”
    刘琮极少见到姚淑媛这个样子，面红耳赤地喘着粗气，以前在宫里他们被宫女太监欺凌，他的母妃也只会抱着他哭，从来没有过一句埋怨。
    王昭萱对她虽然算不上视如亲生母亲，但也处处恭敬有加，哪怕今天就是故意要让他出头，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样才对呢，女子怎会情愿看到自己心仪之人宠幸他人。他们俩成亲至今，虽然一直相敬如宾，但却难免有疏离之感，最近才慢慢地越发亲近了起来。
    这时听说了他有纳妾的意思，怎么能不生气呢。
    刘琮越想越深，眼角眉梢忍不住带上一丝笑影，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母妃，她前几日才救了你，自己又受了伤，何必急着此时提纳妾的事。更何况你悄悄留着那二人，还专门请了先生调教，她正妃的脸面往哪搁。”
    “原本两相安好，做什么平白无故膈应人。”
    谁知姚淑媛听了这话顿时变了脸色，左右看了一圈，最终也没舍得扔什么，只是抻着脖子恼怒地说：
    “我膈应她？从她进门，我一句重话都不敢说，晨昏定省也都免了，从来没被她伺候着吃过一顿饭，哪有婆婆做的像我这么窝囊的？”
    她心里憋屈着，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这会儿开了头就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她们都说你媳妇嫁你是下嫁，原本该进宫做太子妃娘娘的。她家里头势大，她自己也有娇小姐的派头，因为这个，我在她面前腰杆都直不起来，有时候说话甚至要看媳妇的脸色。”
    “我捧着她，让着她，这么谨小慎微的还不是为了你，怕得罪了王家让你不好过。结果你倒好，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也帮着个外人挤兑我。”
    姚淑媛原本气势汹汹，几乎喊得声嘶力竭，看见刘琮的眼神却瞬间像被扼住了脖子一样张着嘴没了声音。
    她失言了，刘琮最忌讳听到那些说他配不上他媳妇儿的话。
    “母妃既然知道王家不是我们能开罪的起的，就更不应该做这样的事。父皇拨发的银子只够发军饷，母妃难道以为我扩充军备靠的是王府连年亏空的产业吗？”
    姚淑媛眼神一缩，怔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可眼神却冷若冰霜，话里的内容也足以让姚淑媛的额头沁出冷汗。
    武陵王府的产业都是直接全权握在她手中，而且刘琮从来不过问田地的收成和铺面的生意如何，她给他看的账簿都是抹平过的，怎么会呢。
    而且听他这意思，王家难道还在暗地帮衬着他的军务？
    “母妃，你帮衬着你的娘家，我也不说什么。但王府尚且受着王妃娘家的恩惠，她虽不是公主，我却与入赘无异，儿子实在无颜纳妾。你若是喜欢那两人，就当义女养着吧。”
    刘琮离开以后，姚淑媛呆坐在椅子上，直到须红进门担忧地唤她。
    “淑媛，您没事吧？”
    王爷离开西院时那神色，看了实在叫人害怕，他们母子俩从来不起争执的，今天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姚淑媛红着眼睛，像是泄了气似的瘫坐在椅子里，无力地说：
    “把那两个丫头送走吧，这武陵王府，到底是不归我管。你们王妃的事，也不是我能沾手的。”
    早该知道的，她样样不如她的儿媳妇，现在连儿子也完全被她给迷走了。
    不过是因为出身，这该死的出身。因为她是低贱的马夫之女，所以不管在宫里还是在王府，都是被看不起的那一个。
    “淑媛，您……”
    须红看着耷拉着头的姚淑媛，她成熟美艳的脸上一片黯淡，肩膀似乎也比以前更塌下去一点，全然失了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