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兄妹俩的话说就是——辞旧迎新。
    这一年除夕，把他们和曾经的痛苦、灰暗彻底割裂开来。
    从这往后，他们的人生，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走上了花路。
    这是兄妹俩长大成人之后对这一年除夕的印象。
    而与他们完全相反的。
    则是江大宝和江小宝。
    这一年，算是他们两兄弟彻底迈入黑暗沼泽的一年。
    从今往后，人生无望……
    江家。
    江大宝和江小宝并排坐在门槛上，撑着下巴往外看。
    看什么？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好像每一天都是这么过的。
    曾经他们最烦被人管，尤其是被他们妈管。
    可现在彻底没人在意他们，没人管他们了，他们反倒愈发怀念起曾经了。
    说来好笑，小小的孩子哪有那么重的心事，还会回忆曾经。
    可现在小哥俩就是控制不住的怀念他们妈还在家的时候，对他们的‘管教’。
    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江小宝说：“哥，我饿了。”
    江大宝看都不看他：“你自己去厨房看看，看有什么吃的垫一口。”
    他们妈还没被气走的时候，江小宝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挨冻受饿也就算了，还要他自己去厨房找吃的。
    他也不会做饭，每次饿急了就只能自己烧火然后往灶坑里扔俩红薯。
    有时候还烤不熟。
    可太饿了，哪怕烤不熟，他大多时候还是会选择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每次吃完，肚子都要难受好长时间。
    捂着肚子，江小宝眼圈通红：“哥，我不想吃烤红薯了。”
    “妈说我肠胃不好，不能老吃那种会胀气的东西。”
    听他这么说，江大宝嗤笑出声。
    “妈以前还不让你亲近乔玥珊呢，你听了吗？不照样一口一个小姨比妈好，然后把妈给气走了吗？”
    这不是江大宝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江小宝一开始听到的时候，还会脸红脖子粗的和自己哥对着干。
    说妈被气走不是自己一个人气的，吧啦吧啦，反正是要把黑锅遥哪甩，不能只他一个人背。
    但现在听得多了，他也懒得还嘴了。
    毕竟他妈和他爸离婚，家里每个人都没干好事。
    他是不好，难道他大哥就好？
    这段时间就连外边的小伙伴都没少笑话他傻，说还是第一次看见放着亲妈不要，要后妈的。
    还问他现在后妈要来了，他高兴不。
    高兴？
    江小宝怎么可能高兴。
    可被扎了这么多次心，他也懒得回嘴说什么了。
    就只是捂着肚子喊饿。
    “我想吃妈做的好吃的……鸡爪子也行。”
    江大宝听后冷笑，想说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嚷嚷说鸡爪子恶心，吃鸡爪子的更恶心。
    可想到他妈做的卤鸡爪的味道，他的肚子也忍不住咕噜噜响了起来。
    倒是也没心情挤兑弟弟了。
    那边大胖还在被大胖妈打，兄弟俩都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挨的打。
    江小宝幽怨地看向三进院的方向：“妈给那对儿野孩子做肉汤面还有汤圆吃了。”
    “我都听到大胖说了。”
    “妈做的汤面最好吃，面条每一次都擀得特别筋道，也就奶不爱吃，说妈故意把面条擀得硬，她咬不动。”
    其实怎么可能咬不动呢。
    他换牙掉了好几颗牙，吃他妈做的面条都吃得动。
    他奶就是故意没事找事，找他妈不痛快。
    江小宝嘟起嘴抱怨：“奶以前对妈可真不好。”
    “和对大伯娘是两个样。”
    江大宝不耐烦：“闭嘴，奶都没了你说这个干啥？”
    “我就是说说嘛……而且奶死之前还说对不住妈，你又不是没听到。”
    他小声嘀咕：“妈也听到了。”
    当时他妈就站在人群里，肯定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江大宝又是一声冷笑。
    他了解自己弟弟，知道自己弟弟这个时候没完没了的说这些，为的是什么。
    只能说不愧是小孩，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江大宝一下就拆穿了弟弟的小心思——
    “所以你是觉得妈听了奶的道歉，就能原谅奶。”
    “原谅了奶就能回来和爸复婚了？”
    想到之前的每一次，他被他妈拒之门外，被警告以后没有关系别再上门，江大宝就忍不住竖起身上的刺。
    尖酸道：“别想了，她那么狠心，怎么可能会原谅奶。”
    “我们是她儿子，她都能说不要就不要，她不要爸，不要我们，也不要这个家了。”
    “我要是你，我早就不对她抱什么期待了。”
    话是这么说，可每天晚上想妈想到哭湿半边枕头的也是他。
    “小宝，你别忘了你当初可不止一次说过你妈是乔玥珊，不是乔若芙。”
    “你说不要肥婆母夜叉给你当妈，话都是你说的，你猜你跑到她面前说一句你是小孩子，说出来的话不算数，她会不会原谅你。”
    当然不会。
    江大宝说完，自己在心里就给出了答案。
    就像他曾经说过他妈没用，不想要这样没用的妈，然后……他就没有妈了。
    哪有什么童言无忌，他们说过的每一句伤人话都作数。
    他妈永远都不会原谅他，连看他的眼神都冷得吓人，比看陌生人都不如。
    他妈都不原谅他了，又凭什么原谅他弟弟？
    擦掉脸上的眼泪，江小宝哭着说：“可是我想妈了。”
    “妈最疼我了，凭什么要对那两个野孩子好，还叫他们儿子女儿，他们又不是妈亲生的。”
    江大宝：“这话你别和我说，跟我说没用，你找爸去……”
    屋里。
    躺在床上的乔玥珊偏头看了一眼表情不好的江耀。
    阴阳怪气道：“听到没，你两个儿子说的话，他们想亲妈了。”
    江耀没吭声。
    乔玥珊笑了：“哟，看这腮帮子咬的，脸都绷紧了。”
    “怎么？你也想你孩子妈了？”
    她摇头晃脑：“可惜啊，想也没用，人家现在日子过得好，嫁给团长吃喝不愁。”
    “哪里还会想起来你这么个连工作都保不住，腿还废了的窝囊废。”
    说着说着，她还把自己给说不高兴了。
    “也就只有我，命不好，眼光也不好。”
    百般算计最后抢到手一个废物，这样的现实把乔玥珊逼得装都懒得装了。
    现在的江耀哪里还配让她花心思？
    她对江耀温柔小意，谁对她温柔小意？
    她温柔小意又能换回来什么？白玩儿！
    江耀看着她，眼神幽深到吓人。
    乔玥珊的火气立时就被这眼神给惹上来了：“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
    “你腿都瘫过一次了，还不注意保护腿。”
    “说摔就摔，说被你妈拿剪刀扎就被你妈拿剪刀扎，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
    又蠢又气人。
    江耀眼神更冷：“你说过，你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拗过你妈。”
    “没在我瘫痪的时候陪着我共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