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elle并没有真的去找一家咖啡店而是在出门后直接上了天台。大年初一的甲城外环外一片萧条，站在阳台上举目望去，除了零零散散的几处人家看得到人影晃动，其余一般齐的楼房里看不见半点生活的气息。还未开发的地块上冒出的杂草，在冷风里抖动着难看的灰黄色，像是大块大块的斑藓突兀的弥散在大地上。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尹麟跟在michelle的身后。
    “心电感应。”michelle转头给了尹麟一个调皮的笑容。
    “哦，好吧。那和我说说短信里的那个‘逆光巷子’吧。是不是宝总安排我什么工作了？”尹麟像所有刚入职场的小年轻一样充满对工作的好奇与冲劲。
    “把手给我。”
    “啊？”
    “不是说要去‘逆光巷子’吗？我带你去呗。”michelle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弯了弯指节，示意尹麟赶紧把手伸过来。
    尹麟见状有些犹豫的将手递了过去，被michelle一把抓住，“害什么羞啊，赶紧的。”说着快步向天台的防护墙边走了去，另一只手在楼房外的空中划出一道裂口。尹麟可以清楚的看见裂口中一片漆黑，像是连外界的天光都在不停的被吸入其中。
    “抓紧我，别松手。”
    “不是吧？你要跳？！”
    尹麟的惊呼还未说完被硬生生的堵在嗓子里，michelle猛的一拽，两人跳进了那条深不见底的空中裂口，下一秒裂口消失，空荡的天台上只剩下冷风徘徊。
    “嘿！嘿！看一看，瞧一瞧来，最新的开采出来的黄铜矿石咯，价钱合理转手就能赚咯。”
    “喂！让一让，让一让。麻烦让我过一些，借过。谢谢。这块二手的转换器怎么卖？”
    “这位兄弟，想知道附近刚发现的绿松岩矿脉吗？我看你身后带着队伍呢。我保证消息百万之一万的真实，价格也公道。”
    “哎呀，客人，客人，我们这是小本生意，概不赊账的。您这碗面外加一罐金汤啤酒一共18个铜宝特。”
    当尹麟从失控的下落感中找回身体的自重感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大为震撼。一条人声鼎沸的巷子里堆扎了各式各样的店铺档口和小摊小贩，星罗棋布的商铺间人群摩肩接踵的进进出出。拥挤的人群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揽客叫卖、讨价还价的声音。九尺见宽的路面闪着五彩斑斓的色泽，尹麟低头定睛看去，发现脚下踩着的路面竟是用各色碎矿石粗犷的混合着铺成的。
    “欢迎来到逆光巷子。”michelle搂住尹麟的脖子，整个人顺势将重心倾斜在他的身上，给一个帽檐压得很低的人让开一条道。
    “你是可以穿越空间吗？”尹麟被眼前人满为患的场景搞得有些喘不上气，但是michelle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高级香水还是冲进他的鼻腔里。
    “是啊，很羡慕吗？你什么的呢？不会就是徒手抓吞灵吧？还有惊声尖叫？哈哈哈。”michelle对着尹麟的耳门大声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我这些天一直在试，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能力。我也在猜测你们的能力，可是我又都不太确定。”尹麟往路边挪了挪连带着搂在他身上的michelle，他并不想成为奇怪的路障。
    “皮尔思那个婆娘是个女巫，天生的，她的血液里就流淌着魔法。我不一样，我是后天的，是被迫接受的，所以我的能力可以像病毒一样传染给别人而她不行，她只能靠遗传。”michelle虽然面带笑意，尹麟却并没有觉得她很开心。
    “那她厉害吗？”尹麟有些好奇。
    “厉不厉害嘛，我想她除了会变成男人的模样别的也没啥厉害的吧。”说到这michelle似乎是开心了不少，至少证明在背后说皮尔斯的坏话确实可以让她愉快。
    “既然你暂时也搞不清楚自己什么能力那就慢慢发掘咯，不过我上次抓住你的手腕时惊奇的发现你身上的力量正逐渐壮大，比起我给你卡片时强得多。只是······哈哈哈哈。”michelle忽然又大笑起来像是再次想到了那个很好笑的事情，同时忍不住的往尹麟的下体瞥了一眼。
    “只是，只是啥啊？”尹麟被她这一眼弄的心神不宁。
    “只是曾经有个可怜的大家伙，和你一样。他表现的也非常不错，我一个不小心手指也在他身上抓破了一点皮。好吧，我知道在愉悦的过程种用指甲挠对方是不对的，但是美女总会被原谅的对吗？”michelle脸上并没有一丝抱歉的神情反而笑意更甚，“不走运的是除了让他从大家伙变成了小家伙，其余的没啥变化。啧啧啧······”说着michelle咂咂舌，松开尹麟的脖子，又看了一眼尹麟的下半身率先迈开了步子。
    “我没有！”尹麟发出倔强的辩驳。
    “来吧，我的小野兽，让我们hang out一下吧。”michelle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辩驳，像是一个刚调戏完青春少女的老嫖客。
    尹麟加快几步跟上michelle的步伐，融入比肩迭迹的人群里。忽然间尹麟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拦住，那人热情的揽住他的胳膊，快速的凑近他的耳边说：“第一次来逆光巷子啊？要不要去快活一下？我们这里有刚到的外国货。”
    “啊？啊！不用。我······”尹麟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这个揽住自己的人，却发现根本看不真切他的面容。他戴着口罩，巨大的兜帽将自己的脑袋遮住。依稀间看见他的眼睛上有一条长长的褐色图层，像是故意遮掉眼睛原有的特征。
    “他有主了，不需要你那里的姑娘。”michelle一把将那人的手从尹麟的胳膊上扯开，宣示主权般的冲那人说。
    “好久不见啊，魔术手。”
    “是啊，确实有阵子没来了。所以别和我抢男人，男人在我这可是稀缺资源。”
    “您请便。”兜帽人识趣的再次退到墙角，不再与他俩多说。但依然左顾右盼在人群中搜索着下一个目标。
    “那，那是什么人啊？”
    “一个没底线的皮条客，别搭理就行。哦，对了，要不要来杯熔浆热可可。”michelle顺势挽起尹麟的胳膊拉着他走向前方不远处一间简陋的饮料铺。
    “可是我没有钱啊。”尹麟有些犹豫，身体已经被michelle拉过去了。
    “没关系啊，我请客。等你领了薪水请我吃大餐。”
    正说着已经来到了店铺前，这家店铺应该是这条巷子里生意最差的了，其余的店铺都不停的有人进出，唯独这家门可罗雀。店铺小的可怜，门头只有一个半人那么宽，还被分成两块，一边是通往店内的走廊，一边是对外售卖饮料的窗口。
    售卖窗口像是为了节约成本，用旧旧的木板和生锈的铁钉粗糙的砌凿在一起，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约莫十五公分的出餐口。站在店外根本看不见饮料制作的过程，这与尹麟见过的所有饮料店都不一样。
    站在店铺外michelle弯身对着售卖口喊道：“两杯熔浆热可可。”
    “客人要不要进来坐坐？”窄小的售卖口里传出一个沙哑却很温柔的声音。
    “不用了，你这店铺是不是又缩小了？生意不怎么样嘛？”显然michelle和这个店的老板认识。
    “啊！魔术手你回来啦，好久没见你了。那些传闻是真的吗？我很担心你来着。”
    “还是担心你自己的生意吧，我可不喜欢小老头。”michelle刻薄的说。
    果然饮料的售卖窗口里没再传出一点声音。
    “michelle，我还是有些疑问。”尹麟趁着空档问出了之前一直想问的问题。
    “嗯？”
    “‘吞灵’是不是就是我上次用手抓住的触手？我的意思是那是什么东西？上次在‘品俏楼’我并没有弄清楚。”
    “吞灵是由食思虫凝聚起来的小东西。”michelle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披肩像是做好准备授课的老师，尹麟盯着michelle一脸严肃认真。
    “好吧，也不用这么严肃啦。知道人为什么被称为碳基生物吗？”michelle虽然嘴上说着不用这么严肃，但是还是一本正经的提问了。
    “不，不知道，对不起。”一种课堂上被老师抓包点名回答问题的恐惧感侵袭了他。
    “好吧，好吧，看来你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michelle扶住她那副大黑超摇了摇头。
    “人嘛，很简单的，63%的氢元素和26%的氧元素以及9%的碳元素，这三个元素就已经占据人体98%的元素构成。碳原子相对稳定所以可以让水不那么容易散架。懂？”michelle似乎对自己最后开的这个小幽默感觉很满意。
    “嗯嗯，懂。”尹麟忙不迭的点头。
    “你可真可爱。”michelle对尹麟并没有听懂她的冷笑话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笑着继续说：“至于其他的氮啊、钙啊、铁啊、纳什么的这些都属于微量元素加在一起四舍五入一下也不过才99.99%。”
    “没有到100%”尹麟低声说。
    “那剩下的0.1%是什么？”
    “灵魂。”尹麟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或许吧，不过我倒觉的是意识思想。”michelle用手敲了敲档口的木头板，示意饮料店老板制作快点。
    “这些微不足道的意识思想在失去肉体的束缚后，会随着自然的循环回归至地下，而它们就是食思虫的食物。所以这些肉眼不可见的小东西也被‘地下城’的居民称为——清洁工。”
    “清洁工？”尹麟有些不解。
    “地下城你应该知道的吧？上次在品俏楼鲍楽宝和你说过的。”
    “嗯，我记得。”尹麟对于鲍楽宝上次和他提起‘地下城市’的信息依然记忆犹新。
    “每天都会有无数得人去世，就注定会有成千上万的思想意识产生，它们会随着大自然的新陈代谢进入到地下城。冗余又碎片化的思想意识积攒太多会影响地下城居民，这时食思虫就派上用场了。它们像清洁工一样将这些多余的思想意识吞食掉。”
    “原来如此。”尹麟像是豁然开朗的说。
    “如此个屁，我还没说完呢。”michelle不经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他们是地下的产物，在地底他们是永存的。但不能在地表世界生存。最初也没有人会在意它们，因为它们会自己蔓延至地壳层，在地壳层中无限的聚集，最终又会通过滋养植物、反哺动物重新出现在地表而自然消亡。”
    michelle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无论什么物种为了生存都会不断进化来适应环境的，在漫长的时间里这些小东西在地壳层不断凝聚过程中进化了，最终以吞灵的形态出现。也就是你看到的那些触手，不过那次在无启层断点里，你见到的都是些没有完全成熟的‘吞灵’。幼年期的吞灵看上去像一个数字九，有着一个看上去毛茸茸小脑袋和一条不那么讨喜的触手。”
    “我明白了。”尹麟听着michelle的叙述一下子想到那个雨夜。
    “e on，你又明白了。”michelle显然不是很喜欢尹麟这样满瓶子不动半瓶子晃荡。
    “那吞灵是不是还有一双像爬行生物的绿眼睛？”
    “嗯？你见过成熟期的‘吞灵’？成熟期的吞灵才会出现类似你说的蓝绿色眼睛，不过那并不是它的眼睛。食思虫本身是没有颜色的，但是在吞噬大量的思想意识后慢慢凝结在一起，会逐渐变成蓝绿色。所以在断点里你应该也看到虽然四周漆黑一片但有丝丝絮絮的蓝绿色悬浮物。”
    尹麟回想那次，他确实看见了很多蓝绿色的光点，原来那些就是刚开始凝聚在一起的食思虫。
    michelle用手指轮换着敲击着档口木板上继续说：“食思虫成长为吞灵是一个非常奇特且漫长的过程。最先出现的其实是触手，它那颗看起来毛茸茸的圆脑袋是幼态后期到成熟期这段期间才会出现的。在成熟期它的那些脑袋上的绒毛会变成粗硬的像尖针一样的黑色纤毛，这个时候就不那么可爱了。你说的类似爬行生物的蓝绿眼睛实际上是它释放能量场的一个出口。越是成熟的吞灵这种‘蓝绿眼睛’就越多，但它并不依靠那玩意识别物体。”
    “这种能量场可以吸收抵挡外界的力量对吗？可以将外界的力量反弹回去？”尹麟追问。
    “是这样没错啦。就目前认为吞灵生长到成熟期后是可以将其吞噬进去的思想意识释放出来，形成实质性的屏障保护自己。很神奇对不对？如此微不足道的残思断念竟然还可以积少成多，最终再次实质化。”
    “那这种实质化的屏障会被击碎吗？”尹麟的大脑思索着michelle说的话不断与自己那晚的遭遇做对比。
    “这我可不知道，我从来不会和它们硬来。我都是直接将它们送去我也不知道是哪的空间里去让其自身自灭。不过我感觉应该不容易碎吧，毕竟到那种程度的吞灵鬼知道它吞了多少死人的残念。喂，我说你是不是见过‘吞灵’啊？在哪啊？是地表吗？”
    “嗯，我见过，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里。”
    “哎呦，你怎么没被吸干啊？食思虫不能存活于地表世界，但是吞灵可以。只是吞灵在地表存活可是要进食的。你猜他们最爱什么食物？”
    “大脑。”结合michelle所说和之前新闻上的报道，尹麟早已猜到了那一连串案件背后的凶手。
    “哎呦，还算不错嘛，小脑瓜转得过来的。吞灵可以存活于地表世界，但是并不是长久的。基于它们原生食思虫的特性，它们依旧热衷于有思维的物体——人脑就是不错的选择。”像是给为了给自己学生补充额外的知识点michelle继续说“当然即使进食也不能让它们一劳永逸长久的存活于地表世界，它们想要长时间存活于地表世界是需要寄生在其他生物体上的，不然依旧会消亡再次融入自然循环中。这或许就是属于它们这个物种的宿命。”
    尹麟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那晚他用圆珠笔刺破了那个拥有两只“蓝绿色眼睛”吞灵的防御屏障，看来并不是侥幸而是因为自己体内已经有了从michelle那里得到的力量。他并没说出自己的想法反而继续追问：“那吞灵会让像你一样控制空间嘛？”尹麟想起那段冗长的怎么也找不见楼梯口的走廊。
    “别开玩笑了好吗？这是老娘的独门绝技。那种低等生物怎么可能会有老娘的手段。”michelle一脸傲娇，转身再次猛的拍了拍木板，催促里面的老板快点把饮料做出来。这次拍的非常大力以至于那个些木板上积攒了很久的灰尘都纷纷掉落。
    终于取餐口的小窗里地处两杯不大的饮料杯，里面盛着冒着热气的热可可，不停翻出的泡泡确实像热滚滚的熔浆。
    “呐，十个铜特宝。”michelle将十枚红铜色的钱币扔进取餐口。
    “嘿，亲爱的魔术手，是十五个。”
    “涨价了？”
    “是的，亲爱的。我也得关注自己的生意是不是？”
    “好吧，行吧，拿去。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停止叫我亲爱的。我可不稀罕做你的亲爱的。”说着michelle又掏出五枚铜钱币扔了进去。
    “这是？”尹麟接过michelle递过来的熔浆热可可，指了指被丢进去的五枚钱币。
    “货币，这里的货币。你不会指望这里还有手机便捷支付吧？”
    “我以为移动支付已经很普及了。”
    “哦！吼！”michelle像是被尹麟的这句话整破防，“你也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别在傻乎乎的说些自以为理所当然的话了，好吗？”
    michelle摇晃着手里的饮料杯指着尹麟裤兜说：“掏出你那老古董手机看看还有没有信号，地表世界都没有完全普及的快捷支付这里就更不可能了。这里坚信的一句话依然是——cash is god。no cash，no life。”
    “你是说我们已经在地下了？”
    “哦，亲爱的，我以为你早就意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