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诗杳暂时逃过一劫,暗暗松了口气,随着谢兰的脚步快速离开。
待走到稍远些,才停下步子,轻拍着胸口,苦笑道:“兰姐姐,今日可多亏了你,再听令堂念叨下去,我怕是要招架不住了。”
谢兰捂嘴轻笑,打趣道:“我娘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旦认准了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是真心喜欢你,觉得哥哥与你般配,才会这般极力撮合。”
罗诗杳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道:“我知晓令堂的好意,可婚姻一事,终究强求不得。”
谢兰眨了眨眼睛,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快与我讲讲,是哪家的公子有这等福气,能入得了我们罗二小姐的法眼。”
罗诗杳轻笑一声,嗔怪道:“兰姐姐,你别打趣我了。我爹还……”
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一阵喧哗声传来:“孙六小姐来了!”
孙六小姐正是晋王妃的人选之一,而且是最有可能成为晋王妃的那位。
近来,她的名字频繁地在街头巷尾流传,已然成了名门闺秀热议的焦点,一时风头无两。
孙六小姐被一干贵女前呼后拥着,在人群中缓缓移动。
那些簇拥在旁的小姐,她们或手持团扇,或轻捏帕子,笑语盈盈间,尽是对孙六小姐的奉承讨好之态。
能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入围前四强,那这位孙六小姐应该有旁人难及的过人之处。
罗诗杳饶有兴致地伸长脖子张望,却并未看清她的长相。
“年轻就是好!”谢兰在一旁感慨,说完,又好心道,“你来京都日子短,应该还没有见过孙六小姐吧!走,我带你前去看看。”
说着,就拉起罗诗杳的衣袖,抬腿就要走。
罗诗杳却轻轻拉住她,笑道:“算了,那边可都是内命妇歇息的地方,去了还得一个个参拜!”
“离开席尚有一段时间,咱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不如找个地方坐下说一会话。”
两人随意走着,在一处紫藤花架前停住脚步。
此时,日头正毒,明晃晃地高悬于天空,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好在那紫藤花开得极为繁盛,层层叠叠垂落,恰好挡住骄阳,洒下一片清凉的阴影。
两人坐在下面,开始闲话家常。
微风拂过,带着丝丝缕缕的花香,惬意非常,很是舒服。
没过多久,几个小姑娘走过来,坐到不远处的凉亭里。
她们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脸上带着未脱的稚气。
其中一个圆脸小姑娘,叽叽喳喳道:“孙六小姐长得可好看啦,怪不得能从一众名门闺秀中脱颖而出。”
“我今儿个可算是见着真人了,眼睛又大又亮,皮肤白得跟雪似的,好看得紧呢!”
另一个稍显瘦弱的小姑娘,抿着嘴笑了笑:“是啊,她可真幸运,此次要是能入选,那可就是晋王妃了。”
“往后衣食住行都是最顶尖的,还能常伴在晋王身侧,想想都让人羡慕……”
另一个年长些的小姑娘眼中满是憧憬,忍不住插话道:“晋王仙姿玉貌,博学多识,又克己复礼,那些纨绔子弟惯有的骄奢淫逸,他可是一点都没有沾染。”
“我听说连他身边近身伺候的人,可都是清一色的男子——他这样的人,想来一旦动了真心,那定是矢志不渝、深情似海。”
罗诗杳听了,笑着摇了摇头。
本欲收回注意力,可没料到,紧接着传入耳中的熟悉声音,却让她心中一缩。
“若论及深情,柱国公当真是世间罕有,无人能及。自静和公主突遭横祸、香消玉殒后。他整个人好似失了魂一般,生不如死,万念俱灰……”
“她为公主守身如玉,未曾动过一丝续弦的念头。不仅如此,还不顾路途遥远、艰辛,遍访各地的寺庙道观……”
“而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能窥探到那神秘莫测的天机,同时也给自己积下无尽的福泽,好与公主在来世再度相逢……”
“哪怕旁人皆言这是痴人说梦,他也从未有过一丝动摇,执着地在探寻轮回之术的道路上踽踽独行……”
罗诗杳一时间有些愣怔,回忆的画面,层层叠叠,碎片无数,翻涌而出。
那个一身盔甲傲然立于千军万马前的将军。
那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英雄人物。
那个所过之处血流成河、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战神。
那个从来不信神佛之说,神当杀神,佛当杀佛,只信自己手中长剑的男人。
却因为他深爱的公主,彻底改变了模样。
他开始敬畏因果,出资修桥铺路,捐钱建造寺庙道观,常年住在寺庙道观吃斋念佛。
他在佛前虔诚地祈祷,只为来世能够与她再次相遇……
究竟是怎样深沉的爱,能让一个人如此脱胎换骨?
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其实,自入京后,关于他们的故事,罗诗杳已经听了很多很多。
在这繁华热闹的京都,驸马对公主矢志不渝的深情,已然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传奇,被人们口口相传,经久不衰。
茶楼里,说书先生口若悬河地讲述着他们的故事。
戏台上,粉墨登场的伶人动情地演绎着他们的故事。
大街小巷,就连那些懵懂天真、整日玩闹的小孩,也在用朗朗上口的顺口溜传唱着他们的故事。
他们的故事,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这次,是罗诗杳头一次,从相熟之人的口中听到他们的故事。
那些刻意尘封的记忆,总是在不经意间冲破心防,汹涌而出。
“你怎么了?”谢兰不经意间侧眸,见罗诗杳有些失神,不禁心生疑惑,抬手轻轻戳了一下她。
凌乱偏移的意识逐渐复位,罗诗杳眨了眨眼,遮掩住眼中流转的情绪:“哦,没事,可能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