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斑先生与暮光公主订婚的事,第二天就在小马国传得沸沸扬扬。这就像是个童话故事【1】:一个卑微的簿记员,克服了时间与空间的阻碍,千里迢迢回到小马国,从一场阴谋婚约中拯了心爱的公主。
不过,当然了,贵族全被吓傻了。
一位不朽的公主,要嫁给一个平民?而且还是个在什么图书厂工作的体力劳动者【2】?不过至少他还是只独角兽——想想看如果他是只天马,或者更糟,一只陆马!——无论如何,这个消息实在是骇人听闻——
连着好几天,暮暮都能听到小马们在暗地里嘀咕着这些事——好吧,也不是那么“暗地”——坎特伯雷公爵夫人(duchess of canterbury)在说这些事时不幸被碰巧走过暮暮和她妈妈听了个正着。
微光和夜光早已搬入了城堡。自从婚礼的事被定下来后,微光就和暮暮,以及暮暮的随处,头碰头嘀嘀咕咕地商量了好几天,不停策划着婚礼的一些细节。【3】那天当她们走过门厅时,正好在走廊上碰到公爵夫人和她的两个好友在闲谈,经过她们时这三位的闲言碎语直灌入耳。她们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倚着墙,偷听起这段贵族间的私谈。
“……拒绝贵族蓝血……去选那个墨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行径!你确定这个消息是真的吗?”其中一个说道。
“千真万确!”另一位接话道,“他们合理地去求婚——结果她乱发脾气,把王子扔出窗外,还把公爵挂在了吊灯上!”
“这世道是怎么了?”公爵夫人抱怨着,“先是梦魇之月的复活,再是这……这个小丫头片子,她居然当上了公主?!”
“听说他们的婚礼会在一年后举行。”
“在我看来这么做的原因太显而易见了。”公爵夫人不屑地说。
“此话怎讲?”
“这小书呆子不是前两三年全在那个叫啥小马镇的贫民窟里鬼混嘛。”公爵夫人边说边拱起了眉毛,“他们必须在婚礼前确保……嗯……确保不会出些什么'意外'。”
“意外?”她的两个八挂好友的兴致立刻被提了起来。
公爵夫人清了清喉咙,把头凑近了些。“你说婚礼会在一年内举行……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在十一个月之后?”(1)
另外两位 “噢”了一声表示理解。“你是说他们觉得她已经——”其中一个边说边用扇子掩住笑容。
“想想看,既然他们都知道她去过那么个……嗯,小破农村,那么他们就得确保她不没有。”夫人解释道,“不过如果她有的话——嗯,我到想看看她马上要‘收养’的小可怜会长啥样呢。”
微光感到身旁的女儿开始散发出一股可怕的杀气,并听到她清了清喉咙。仨八婆惊讶地回过身,显然她们没有发觉在她们大放厥词时公主早已到了她们身后。接着,她们通过多年习得的谄媚功底,猛地变了脸,露出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微光甚至怀疑,是不是赛蕾丝蒂娅公主也像这样捉到过她们几次,她们才会练就出这般反应速度。“哦,公主殿下,您可安好?”她们三个非常虔诚地说道,如果她们没在前几分钟还叫暮暮“野丫头”的话。
“女士们,还有公爵夫人,你们好。”暮暮的回答如同一杯冰镇红茶般平静、清爽。不过她却逃不过微光的眼睛。作为一位母亲,她清楚地看到了暮暮听到那些中伤她的话时内心的忧伤。微光向三位贵族小马致以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其他马仿佛听到了“铮~~”的一声,那是微光拔出了她的唇舌利剑。
“哦,坎特伯雷公爵夫人,冬青(wintergreen)女士,南瓜帕奇(pumpkin patch)女士!”她说,“多么美好的偶遇啊!很高兴碰见你们。尤其是您,公爵夫人,在我们这个年龄,保持积极的心态至关重要,您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坎特伯雷公爵夫人看起来相当恼火——这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4】,公爵夫人拒绝承认自己的真实年龄,甚至直至目前,都没有任何资料记录着她年龄的修改【5】。“……没错。”她花了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哦,您的儿子现在怎么样?他还好吗?”
“我儿子?”公爵夫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眨了眨眼。。
“没错,你的儿子。毕竟根据他的年龄他可是早产了六个月!”微光说道,她的嘴角快咧到耳根了,“这就可能带来些挥之不去的问题。他可是在一个有着三百年贵族独角兽血统的家庭中诞出的第一匹天马!真不敢相信!”
公爵夫人甚至没眨眼就脱口而出:“嗯,这些事常常发生,像是隔代遗传或是隔两代遗传……”她脸上满是职业扑克脸式的骄傲表情。
“或是三代?或是十代?二十代?谁知道。”微光轻松地说道。“哦,看起来事实并非如此,亲爱的。”她撅起嘴,“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哦,对不起——”她停下来,掏出块手帕,打了个极响亮的喷嚏,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天马园丁”这几个字一样。“原谅我的无理,肯定是那些讨厌的花粉……”
“妈——”暮暮发出嘘声。
“哦,我很好,亲爱的。”微光抢着说道,“他可是个魁梧的小伙子,至少他没遗传那什么……下巴……之类的,不像他那在哈布斯堡(hapsburg)的表兄弟那样。”
“什么……下巴?”南瓜帕奇问道。
“噢,瞧我这记性,你马上就要嫁到坎特伯雷家了,是不是啊,小南瓜?没记错的话婚约已经定下了。”微光笑着说。
“是的……他叫巨颏哈布斯堡(chinly hapsburg)。”小姑娘不确定地说道,“我们……还没见过面,他的下巴怎么了?”
“这个,你懂的。”微光用蹄子在下巴这儿比划了一下,“就是……那个,脸比较奇怪,比如……下巴凸出来什么的。”
冬青做了个鬼脸:“这种缺陷不是当你……”
“没错,就是近亲结婚导致的。”微光放下蹄子。“不过我看帕奇家的小马似乎,嗯……有非常低调的小下巴,我相信你们的孩子肯定会均衡一下的,嗯!”南瓜什么都没说,但她脸上的恐惧与时俱增,“我想他的性格应该不错,如果你能……嗯……将就下长相上的——不适,我相信他们家族的优越的条件可以弥补任何不足。【6】”
“老——妈!”暮暮跺着蹄子不停发出嘘声。
微光并没有将目光移开。“只是说说而已,亲爱的。”微光转向冬青女士——她们三个中最年轻的一位。“你很幸运,你出生于一个贵族家庭。”她转了下眼睛,“但不妨换个思路,如果你出生为一个平民,那你就不得不自己去寻找自己的心上马,并自己掌管自己的婚姻。为什么?因为除此之外你还得工作、生活,成为社会的一分子——你甚至根本来不及去谈恋爱!!!”
“而现在,以上没有一点需要你来操心的。你父母会挑选一个合适的家族,根据其名望和资产丰厚程度来把你卖——不对,许配掉。”她微笑着掩住嘴,“原谅我,我不想让你误以为你父母会做什么。我的意思是,他们在权衡你的自身利益和一个金龟婿间——”她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伯爵夫人,“——也许大概应该可能,不会把你嫁给一个年龄有你三倍大的老头;或是有暴力倾向还酗酒的莽汉;要不就是一个在政治上有些地位的白痴。毕竟,你可是他们的女儿~~”
“我说得对吗?”
冬青女士看起来很不舒服。她的家族以他们那无穷的野心在坎特洛特贵族中闻名。她眼中闪过父母可能丢给她的一些糟糕婚姻的场景,但她根本没有选择。
暮暮再也听不下去了,随着一声“呃嗯”,她转身跑开了。微光等到她女儿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后,再次面向了那三匹爱管闲事的马。她的笑容至始至终都未消失。“现在给我听好了,你们三个自以为是的八婆。她不仅是你们的公主,也不仅是你们那愚蠢的权利游戏前的小小阻碍,她是我的女儿!我曾经将一头胆敢靠近载有她的婴儿车的蝎尾狮揍趴在地,某些来找麻烦的老蝙蝠和它的两个跟屁虫甚至根本动不了我一分一毫。”
“她正要嫁给她喜欢的雄驹,但如果有一天让我发现,由于你们三个关于他俩的流言蜚语毁了婚礼的话,放心,你们根本就不用担心赛蕾丝蒂娅会不会为你们做主,因为你们在这世界上看到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我用牙把你们的心脏扯出来!”她正打算离开,但又折了回来。
“哦,别以为我做不到。我的外甥是一条龙,我很清楚该如何把尸体清理掉。”说完,她平静地跑开去追她女儿了,留下三个不知所措的贵族,在惊恐、羞耻和死亡的恐惧中,反复煎熬着。
作者注:
【1】或者更贴切地说——一个很棒的言情(saddle-ripper)(*)故事。
(*)原本称为言情(bodice-ripper),不过前提是小马们要有胸衣(bodice)来撕扯(rip)。(2)
【2】对于某些独角兽来说,所有拿薪金的工作都是体力劳动。
【3】夜光正忙着尽他父亲的职责来为女儿细心选一套漂亮的婚纱。
【4】比如她脸上化的一层煎饼厚的妆。
【5】按照她自己说的年龄,她六岁时便怀上了第一个儿子。
【6】在场每一位都在脑海中给她的话后加上了某个特定的幸运饼干的标签。
译者注:
(1)科普:马的怀孕期是335天到342天左右——也就是差不多十一个月。
(2)“bodice-ripper”从字面上来看就是“将女性的贴身衣物撕扯开”,放在小说文体中的引申义便是指“带有性成分的”小说,这个词在老美那儿也算是个很偏的俚语了。然后作者在他的注释中把它改成了“saddle-ripper”,字面上就是“将马鞍撕扯开”,在这的实际意思和“bodice-ripper”的引申义一样;而为了达到一些喜剧效果,作者给他的注释后又加了一个注解“(*)”。那么为了方便理解,我只能给他的注释的注解后再加个译者注解啦。_(:3」∠)_